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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好幾個月,也許有一年吧,把被煤油損壞的詩文重新撰謄好,把被燒燬的《詩篇》重寫一遍。我沒有完成我的詩,這不足為奇。因為我沒有選擇。我的繆斯逃走了。
詩人之城安詳地化為腐朽。我又在那待了個把年——也許有五年吧,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瘋得不行了。至今,早期伯勞鳥朝聖的記錄裡還會提到這個憔悴的身影,全身毛髮,一身爛衣,眼睛暴凸,此人會尖叫著口吐穢言,將他們從客西馬尼①的睡夢中驚醒,他們看著此人對著寂靜的光陰冢揮拳頭,挑逗裡面的膽小鬼現身。
最後,瘋狂燃盡了——雖然餘燼仍然在發熱。於是,我開始了一千五百公里的徒步旅行,向文明走去,我的沉重揹包裡裝的東西只有稿子,我以石鰻、以雪為食,最後十天則滴水未進,但我仍活了下來。
此後的二百五十年不足道哉,更別提重新體驗了。鮑爾森療法讓這具皮囊苟活著,等待著。我經歷了兩次非法且不見天日的冰凍旅行,那是漫長寒冷的沉眠,每次都吞噬掉一個多世紀;每次都以腦細胞和記憶的傷亡為代價。
當然我在等待著。我仍將等待。這部詩必須完成。它肯定會完成的。
起初有了詞語。
最後……超越榮譽,超越生命,超越人道……
最後會有詞語。
第四部
第一章
“貝納勒斯號”於第二天午後不久,駛入了邊陲。動力器具中的一隻蝠鱝死掉了,當時離目的地僅剩二十公里。貝提克放掉了它。另外一隻則一直拼著老命,最後,遊船停泊到一個被曬白的碼頭上,而它也精疲力竭,肚皮翻了過來,兩個空氣孔吐著泡沫。貝提克也命令這條蝠鱝脫離船身,他說,如果之後它仍在湍流中隨波逐流的話,它就沒多少活命的機會了。
日出前到現在,朝聖者一直醒著,看著風景在船側匆匆駛過。他們很少開口說話,大家跟馬丁·塞利納斯都無話可說。詩人似乎也不介意……他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喝著酒,對著旭日唱著淫穢的歌曲。
河流在晚上就開始變寬了。到了早上,它已經變成了一條兩千米寬的青灰公路,刺穿了草之海南部的綠色低山。此地離草海近在咫尺,周圍沒有樹木。鬃毛海岸長著灌木叢,褐色、金色、斑駁之色比比皆是,但現在逐漸明亮起來了,變成了兩米高的北方草原的鮮綠之色。整個早上,山丘都被壓制在那,矮矮的,現在,它們更是被壓縮成兩條矮矮的綠草懸崖,立在河的兩岸。北方和東方的地平線上,懸著一種近乎無形的昏暗,住在海洋世界的朝聖者知道,這就是說,即將到達大海了,他們也必須提醒自己,不遠處的惟一的大海,是由上百億畝草構成的。
邊陲從來不是一個大型邊區村落,現在,它完全被人遺棄了。一條佈滿車轍印的小巷通向碼頭,巷邊林立著二十多幢房子,他們茫然地凝視著這些被遺棄的建築。河邊陸地上露出一些蛛絲馬跡,表明人們在幾星期前便遁逃了。朝聖者歇腳地,一個有著三百年古老歷史的客棧,就坐落在小山山頂下,它已經被燒燬了。
貝提克陪著他們來到低矮懸崖的最高處。“現在你們有何打算?”卡薩德問機器人。
“按照神殿契約條款,我們經過這次旅行後,便自由了,”貝提克說,“我們會把‘貝納勒斯號’留在這,自己乘小艇向下游去。然後,我們就可以獨自行動了。”
“跟別人一起撤離海伯利安嗎?”布勞恩?拉米亞問。
“不,”貝提克笑道,“我們在海伯利安上有自己的打算,我們有自己的朝聖旅程。”
這群人來到懸崖的圓形山頂上,身後,“貝納勒斯號”就像系在塌陷碼頭上的微小物體;霍利河沿著西南方向,綿延通向市鎮下方的藍色陰霾中,接著在陰霾上方又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