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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天天往他眼睛上吹一口氣,直到他看什麼都清清楚楚為止。常天亮滿意地笑了,
雪檸才放心地繼續往回走。
梅外婆端莊地獨自坐在那裡:“要來貴人了。”
雪檸故意說:“不是說貴人出門,風雨相隨嗎,可天氣這麼好!”
梅外婆平靜地說:“我怕開口就說柳子墨要來天門口長住,你會高興過頭。”
雪檸將臉埋在信紙裡,不讓梅外婆看到自己滿臉的高興。信不長,兩句用於開
頭的尊稱後,便說起要來天門口建一座測候所。
接下來那一半的內容,雪檸看不下去,淚花在眼前形成一層濃霧。
黃昏時,雪檸親自去鐘樓敲了一陣鍾。與清晨的鐘聲相比,黃昏的鐘聲更讓人
激動。雪檸以為這是柳子墨要來的緣故。
六 二
一九三二年,遷都至洛陽以迴避外敵的國民政府首腦們終於認識到,大別山區
的反國民政府武裝之所以久久不能剿滅,原因在於其行政區劃有問題。本來,沿分
水嶺向西的地方都歸湖北省管轄,獨獨一個英山縣屬於安徽省,那道高高的分水嶺
成了阻隔國民政府管治命令的天然屏障。於是就將西河兩岸的英山縣從安徽省劃入
湖北省,大別山分水嶺成了兩省的自然邊界。宛如綱舉目張,此令一出,國民政府
便事事如意,而蘇維埃武裝割據地區卻開始土崩瓦解。
在天門口,從下街口進來的第一家一直是鐵匠。鬧長毛軍時,這裡的鐵匠是馬
鷂子的曾祖父,後來衰了,將鋪面變賣給姓段的。
馬鷂子的曾祖父賣了鋪面後,突然撞上桃花運,娶了一個到死也不肯說明身世
的年輕女子做填房,第二年就生了馬鷂子的祖父。段鐵匠家興旺了兩代也不行了,
因為當家的男人老了,還沒有生出將來能掄大鐵錘,對著鐵砧一錘錘砸得火星亂濺
的兒子。那一陣,有個六安人想將他的鐵匠鋪盤下來,改成接待過往商客的旅店。
老段鐵匠動心了,鎮上的人卻不同意。說西邊陰氣重,只有鐵匠鋪才能鎮住。一番
各顯其能的努力後,一個沾點遠親的十歲男孩被過繼到老段鐵匠名下,做了老段鐵
匠的兒子。在小段鐵匠的主持下,鐵匠鋪越來越紅火,在不到五午的時間裡,又添
了兩盤洪爐和一副鐵砧,來來去去總有兩三個學藝的徒弟。離天門口還幾里路,就
能聽見丁丁當當打鐵的聲音。春天的青蛙一叫,鐵匠鋪的洪爐就從早燒到晚,一天
下來要燒幾百斤木炭。女人一進一退地拉著風箱,讓一尺多高的火苗直挺挺地向上
躥。段鐵匠過繼來的兒子一結婚就替他生了兩個孫子,段鐵匠一高興,破例將所有
觀看火候的秘訣都教給了身邊的幾個徒弟。
段鐵匠的火,餘榨匠的油。油坊的山頭牆與鐵匠鋪的山頭牆緊挨著。鐵匠鋪是
段鐵匠的,在油坊裡說話算數的餘榨匠只是大師傅,主人是住在上街的一戶富人。
油坊有老少十幾個榨匠,當大師傅的榨匠,一半由主人定,另一半還要聽從其他榨
匠們的意見。
別的榨匠有本事也只是一兩樣,要麼榨出來麻油特別香,要麼榨出來的桐油特
別亮。餘榨匠本事高強,菜油、麻油、棉油、桐油、茶油、花生油,還有皮油和梓
油,樣樣都能榨出上等貨色。榨麻油和菜油要篩後炒,榨桐油和梓油既要蒸又要炒,
其間舂碾炒蒸篩選風簸無所不能。在西河一帶,最賺錢的是皮油和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