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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手肘的部分是低音鍵盤,靠近手腕的部份則是高音鍵盤,以這個原則感受她帶給我的刺激,我發現她手指彈跳的觸感果然就像串連起來的音樂。一根手指頭在面板上彈跳時的刺激只是單純的一個點。可是當這些點串連起來之後,手臂上的刺激就變得宛如一道道波浪。
我的手臂彷佛變成了一個遼闊的熘冰場。一下覺得我太太的手指彈跳的觸感從手肘一帶筆直地滑向手腕附近,沒想到下一瞬間,手指又彷佛跑下樓梯似的從手腕回到了手肘。有時複數的手指像引發共嗚似的敲打在我面板上;有時十根指尖則宛如窗簾擺動似的輕輕從我手臂上掠過。
從那天起,我太太每次來到病房,都會在我的右臂上演奏。原本寫字的時問變成了音樂課。 演奏前和演奏後,她都會把曲名和作曲者的名字寫在我的手臂上。我立刻把它們記了起來,遇到 有我喜歡的曲子時,我就動動食指。我想為她拍手喝采,但是我無法肯定她會如何解讀我這個動作。
我置身於比不見陽光的深海還要深邃的黑暗裡,一個連耳鳴都不存在的絕對靜寂中。在這個世界裡,她在我手臂上彈奏的音樂,就是囚身獨房的我唯一的明窗。
冬天降臨了。車禍發生至今已過了一年半。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太開啟了病房的窗戶,我的右臂似乎接觸到了屋外吹進來的冷風,讓我嚇了一跳。在無聲的黑暗世界裡,我無從得知是否有人走近或開啟窗戶,因此完全無法預測手臂會 接觸到冷風。想必我太太是想讓病房內的空氣流動一下吧。我右臂上的面板可以感覺到室內的溫度開始下降。
隔了一會兒,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上我的右臂。可能又是我太太的手指頭吧。接下來她以手指在我的手臂上寫了幾個字。
&ldo;嚇了一跳嗎?&rdo;。
我擺動一次食指表示肯定。我無法知道她看到我的答覆後露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的手指再度寫起字來,告訴我接下來要開始演奏了,但在演奏之前先讓她暖一下手指頭。
一股濕暖的風吹上了我手臂的面板。我猜想她可能正在用自己的氣息為手指取暖,而那股氣息也在同時吹上了我的手臂。這陣暖風一消失,演奏就開始了。
我已經完全記住她的手指頭彈奏的順序、位置、與時機等。就算她沒有告訴我曲名就直接彈起來,我也能馬上分辨出那是什麼曲子。當我以面板感受著她手指的動作時,總覺得自己彷佛在黑暗的另一頭看到了什麼;有時是一團模煳的色塊,有時則是昔日曾親身經歷的幸福景象。
同樣的演奏一聽再聽,我卻從來不覺得厭倦;因為她的演奏在不同的日子裡會有微妙的差異。在我完全熟記這些曲子後,手臂的面板對些微的時機誤差等就變得十分敏感了。這些誤差會帶來不同的想像,因此在黑暗的另一頭所看到的景象,也會和前幾天聽到同一首曲子時有異。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那些微妙的差異正是我太太內心的表徵。在她心平氣和時,手指帶給我面板的觸感柔和如熟睡時的鼻息。而當她感到不安時,就會出現彷佛從樓梯上滾下來般的短暫溷亂。在演奏時,她無法掩飾自己的任何感情,讓我感覺到她赤(嘩!)裸裸的本性就潛藏在我手 臂所感受到的刺激中。
這時我太太的演奏突然中斷,一股溫熱的氣息再度輕撫過我的手臂。我彷佛可以在黑暗的另一頭看到她那凍得發紅的修長手指。在吹過我手臂的氣息停止後,演奏再度開始。
她的手指從我的手肘輕飄飄地彈跳到手腕。我覺得自己彷佛被帶到了海邊,任憑海里打上來 的波浪輕柔地拍打著我的手臂。
我想起自己在出車禍前,我們夫婦曾以許多言語傷害彼此。這種種讓我侮恨得心痛不已。我想向她道歉,但如今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