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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捧著碗,呼略呼嘻地吃著麵條,發出詼諧的聲音。
她蹺起腿,歪著坐,人像攤爛泥。
吃到最後一口,連湯汁也幹掉,大大地打一個飽嗝。
肚子填飽了,她便給自己打了一支嗎啡針。仰天長嘆:
&ldo;呀&rdo;
她陶醉在這溫飽滿足中。個人同國家一樣,真正遭到失敗了,才真正的無求。
牢房中其他的女犯人,得悉她被判死刑後,常為她流淚難過。女人雖愛吵鬧,脾氣粗暴,而且殺害丈夫案件之多,簡直令人吃驚,但她們本性還是善良的吧?‐‐女人之所以坐牢、處決,完全因為男人!
&ldo;我討厭男人!&rdo;芳子對自己一笑。
見到她們在哭,不以為然地:
&ldo;哭什麼?一個人應該笑嘻嘻地過日子。歡樂大家共享,悲哀何必共分?煩死了。&rdo;
她自傍身的錢包中掏出一大疊金圓券,向獄吏換來一個小小的郵票:
&ldo;二萬五?&rdo;
&ldo;不,&r;他道,&ldo;三萬。&rdo;
也罷,三萬元換了郵票。她埋首寫一封信。紙也很貴,在牢房中,什麼也貴,她惟有把字型擠得密密麻麻。
信是寫給一個男人‐‐她終於原諒了他。
一開始:
父親大人:
新年好!
哦!父親大人。
七歲之前的生父,她的印象模糊。七歲之後的養父,叫她一生改變了。‐‐誰知道呢?也許是她叫很多男人的一生也改變了。
前塵快盡,想也無益。
芳子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去:
我時日無多了。簡直是秋風過後的枯糙殘花,但我還是一朵盛開過的花!一個人曾經有利用價值多好!
這小小的牢房沒風雨,是安全的樂園,人人不勞而得食,聰明地活著。
我有些抗議,聽說報紙建議將我當玩具讓人欣賞,門票收入用來濟貧。投機分子也把我的故事拍成歌劇,並免徵求我同意,不尊重我!
但,人在臨死會變得非常了不起,心胸寬了,也不在乎了。我橫豎要死的,所以什麼也說不知道,不認識,希望不給別人添麻煩,減輕他們罪名,全加在我身上,也不過是死!
沒人來探過我,也沒給我送過東西。牢房中一些從前認識的人,都轉臉走過,沒打招呼
‐‐不要緊,薄情最好了,互不牽連又一生。
落難時要保重身體,多說笑話呀。
過年了,我懷念紅豆大福。
我總是夢見猴子,想起它從窗戶歪著腦袋看外面來往的電車時,可愛的樣子。沒有人理解我愛它。
可惜它死了,若我死了,不願同人埋在一起,請把我的骨頭和阿福的骨頭同埋吧。
想不到我比你先走。
你一定要保重!
芳子
寫完以後,信紙還有些空白的地方。她便給畫了猴子的畫像,漫畫似的。
然後在信封上寫上收信人:
川島浪速樣
恩仇己溫,可忘則忘。
獄吏來向她喊道:
&ldo;清查委員會有人要見你!&rdo;
芳子沒精打採,提不起勁:
&ldo;什麼都給清查淨盡啦。&rdo;
她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汙垢,打個大大的呵欠,氣味十分難聞。
她已身無什物,前景孤絕,還能把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