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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就是鬼婆婆。她個子非常矮，又黑又瘦，像只雞，盤著腿坐椅子上，上身沒穿衣服，兩個乾癟的乳房像布袋子一樣斜吊著，牙都沒了，嘴一癟一癟的，老像是在咀嚼著什麼。她在院子裡搭了個窩棚，像是大點兒的雞窩。

鬼婆婆扭頭看到了我們，咯咯笑起來。她歲數不會比老頭兒小，皺紋橫生，可眼睛很亮，我從來沒見過眼睛這麼亮的老太太。

&ldo;婆婆好。&rdo;吳小冉說。

這本來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可鬼婆婆像遭了一棍，身子猛一顫，止住了笑，從椅子上挪下來，走近緊緊盯著吳小冉的臉，&ldo;我眼花了，但耳朵可靈了，我聽得出你的聲音，二十多年了，你還是回來了。&rdo;她伸出手要去摸吳小冉的臉。

吳小冉連退了好幾步。

&ldo;我孫女。&rdo;老頭兒說。

&ldo;哦。&rdo;鬼婆婆似乎回過神來，又狠狠看了吳小冉兩眼，回到椅子上。

&ldo;別管他們，繼續說你的。&rdo;

&ldo;剛才講雪堵寒門，六親無助，移根換葉，陽春不發，你目前的處境，難啊。&rdo;

&ldo;怎麼破?&rdo;

&ldo;死局，沒法破。&rdo;鬼婆婆收起地上的幾枚銅錢，站起來搖著頭向窩棚走去，她的背駝得厲害，頭幾乎要觸到地上。

老頭兒臉色灰白，坐那裡煩躁地搓著手。

我聽到窩棚裡傳來一陣敲打聲，鬼婆婆穿著件大紅裙子，頭上插朵塑膠花，脖子裡掛著個紅漆剝落的小破鼓，搖搖晃晃地出來了，邊敲邊唱。

&ldo;天上星多月不多，雪白個鴨子當不成鵝。有苦有病還是自己看，貪功護寶你註定要受折磨，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禍來也擋不著(zhuo),一份痴心無人見，萬戶蕭索鬼唱歌，何不自此掛帆去，不看那鮮血流成河……&rdo;

後面的我聽不太清了，鬼婆婆橫眉立目，打著鼓點，念得越來越快，兩條圓規似的細腿在地上飛快地顫動著，舞得像一團紅風。

&ldo;多大歲數了，還有這體力?&rdo;我悄聲問吳小冉。

&ldo;十年前，她能連跳一天呢。&rdo;

&ldo;有用嗎?&rdo;

&ldo;不知道。&rdo;

&ldo;我看是病急亂投醫。&rdo;

&ldo;以前好多打針吃藥看不好的病，叫她一唱一跳，病人都精神了許多。&rdo;

&ldo;心理作用吧?&rdo;

&ldo;誰知道。&rdo;

&ldo;挺有文采。&rdo;

&ldo;那可是，鬼婆婆是過去土匪搶來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吟詩作賦，樣樣精通。以前我們村子裡的春聯，都是她寫的。&rdo;

&ldo;剛才你怕不怕?&rdo;

&ldo;不怕，她一直那樣，神神道道的。&rdo;

或許這一唱真有寬心效果，回來的路上，老頭兒輕鬆多了。

&ldo;我還能活幾天啊，&rdo;他反覆唸叨著，&ldo;活一天算一天，你們願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我眼一閉，管這些破事?!&rdo;

我和吳小冉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ldo;你們兩個小孩還是別在這裡了。&rdo;老頭兒走著走著，突然轉頭。

&ldo;去哪兒?&rdo;

&ldo;哪都成，要出事了，血流成河!&rdo;

&ldo;神婆的話也能信?還成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