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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舟陷入沉默，忍了數個時辰的眼淚突然決堤似的漫溢位來，將沾滿鮮血的臉頰衝出兩道斑駁的溝壑，他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向逐漸昏沉的天際。

&ldo;李將軍，等突利退了，我們與朝廷可能還有一場仗要打。&rdo;

李將軍握緊雙拳，神情堅毅：&ldo;沒錯，我們與朝廷已經勢同水火，王爺更是被朝廷所害，這個仇不得不報！&rdo;

李將軍此刻對朝廷恨之入骨，並不僅僅是出於對賀淵及燕王府的忠誠，還有對他自身仕途的考量，他是賀淵的嫡親派系，賀淵出了事，他將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而且他本人常年駐守邊疆，見慣了百姓疾苦，一向心懷天下，頗有仁將之風，如今見朝廷不將百姓死活放在眼裡，心中自然是既痛又恨。

至於攻打京城之後的退路，他也不是沒想過，若是失敗了，大不了一死，總比做縮頭烏龜在朝廷的壓迫下苟延殘喘要好，若是成功了，他們還有小世子，還有王妃，這幾年青州的變化有多少是王妃的功勞他心知肚明，王妃的性子他也頗為瞭解，有這樣的人坐鎮，天下總會慢慢好起來。

再說，朝廷已經給王爺定了&ldo;謀逆&rdo;的罪名，即便他們不反天，天也要壓下來，他們這種&ldo;亂臣賊子&rdo;早晚難逃一死，這一仗避免不了。

夜色漸濃，喊殺聲漸漸小了下去，兩人心事重重地站在城樓上，直到許久後耳邊傳來一陣歡呼聲，扭頭借著火光望去，發現是突利兵退了。

雖然只是暫時的偃旗息鼓，但好歹能喘息片刻，突利兵累了，他們的將士自然也累，休息一番，明日才好繼續作戰。

李將軍立刻下令原地休整，又轉身對薛雲舟道：&ldo;王妃也去歇一歇吧，這裡有末將守著。&rdo;

薛雲舟抬頭看著漆黑不見一點星光的天際，臉上落下兩小片雪，他抬手將雪片抹掉，嗓音透著幾分悠遠：&ldo;李將軍，等將來戰事結束，小世子與小郡主就要勞你多加照看了。&rdo;

李將軍並未多想，忙鄭重應下承諾，卻不知薛雲舟這番話實則有著託孤的意思。

城樓上計程車兵開始輪流值守，休息計程車兵有的狼吞虎嚥地吃了頓飯，有的抱著自己的兵器睡得鼾聲四起、雷打不動，所有人都是滿臉汙泥血跡、疲憊不堪，不過看他們一個個都睡得安穩，顯然對守城還是有些信心的。

薛雲舟從他們面前經過，拖著麻木的身軀走下城樓，在護衛的護送下回到王府。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也是最冷的時候，他被凍得面色蒼白，再加上魂被抽走似的，走進靈堂時看著像是幽鬼。

他的出現將裡面的人驚動，一群人開始悄無聲息地打水準備伺候他洗漱吃飯，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目光轉向趴在蒲團上睡著的兄妹倆身上。

何良才上前低聲道：&ldo;小世子與小郡主不肯回房歇息，說是要在這裡等……等王爺醒來。&rdo;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忙背過身抬袖擦了擦。

薛雲舟已經難受到麻木了，可聞言還是心裡一陣絞痛，忙深吸一口氣抑制住隨時面臨崩潰的情緒，壓低沙啞的嗓音道：&ot;他們在這兒守著也是應該的，就讓他們守著吧。&ot;邊說邊輕輕脫下鎧甲，怕聲響將兩個孩子驚醒。

脫了鎧甲，薛雲舟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似乎隨時都會化作一縷幽魂追隨賀淵而去，這麼一想，忍不住柔和了神情，放輕腳步走到賀淵身邊，緊挨著棺木跪下，雙眼定定地看著躺在裡面的人，伸手去撫摸那冰涼的面孔，漸漸地，留戀痛苦的眼神中浮起一層茫然。

&ldo;二哥，你的魂已經不在這軀殼裡了吧？這還是你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