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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王妃道:“這麼夜了,他還沒睡?”說罷吩咐侍女開門。門開處,一個少年披著鬥蓬,興沖沖地走進來,說道:“姑母,我又得了一首新詞。”
這位少年是鄂王妃納蘭明慧的堂侄,也是有清一代的第一位詞人,叫納蘭容若,他的父親納蘭明珠,正是當朝的宰相(官號太傅)。納蘭容名才華絕代,聞名於全國,康熙皇帝非常寵愛他,不論到什麼地方巡遊都銜他隨行。但說也奇怪,納蘭容若雖然出身在貴族家庭,卻是生性不喜拘束,愛好交遊,他最討厭宮廷中的刻板生活,卻又不能擺脫,因此鬱郁不歡,在貴族的血管中流著叛逆的血液。後蕊研究“紅學”的人,有的說”紅樓夢”中的賈寶玉便是納蘭容若的影子,其言雖未免附會,但也不無道理。
在宮庭和家族中,納蘭容若和他的姑姑最談得來。納蘭明慧知道他的脾氣,含笑道:“聽說你這幾天寫了一首新詞,其中兩句是‘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老爺子(皇帝)很不歡喜,今天又寫了什麼新詞了!”
納蘭容若道:“我彈給姑姑聽。”說罷從斗篷裡拿出一把”馬頭琴”,調好絃索,錚縱地彈奏起來,唱道:“辛苦最憐天上月,
一夕如環,夕夕長如塊!
但似月輪終皎潔,
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奈鍾情容易絕,
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
唱罷秋墳愁未歇。
春叢認取雙棲蝶。”
琴聲如泣如訴,納蘭明慧聽得痴了,淚珠沿著面頰流了下來,淚光中搖晃看楊雲驄的影子,她想起了十六年前的大婚前夕,那時她何嘗不想像天空的鳥兒一樣飛翔,然而現在還不是被關在狹窄的籠子悽迷中,琴聲“劃”然而止,餘音緞繞中,突有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好詞!”
納蘭姑侄驀然驚起,只見一個戴著面紗的少女,盈盈地立在堂中。納蘭明慧武功本來不錯,只因為迷於琴聲,竟自不覺這少女是什麼時候來的。
納蘭明慧驀然想起今天在五臺山行刺的少女,瞿然問道:“你是什麼人?”那少女咬著牙根說道:“我是一個罪人!”
這聲音竟似在什麼地方聽過的,這少女的體態也好像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納蘭明慧突然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記不起是的j在哪一個夢中曾和這位少女相逢。她是這樣的親近而又是這樣的陌生……。
納蘭容若瞧著這位少女,體態舉止,竟然很像姑姑,也不覺奇怪起來,問道:“你犯了什麼罪呢?”那少女道:“我也不知我犯了什麼罪?我的母親自小就拋棄了我。我想,這一定是前世的罪孽!”
鄂王妃驀然跳了起來,想抓少女的手,少女追了幾步,兩隻眼睛露出凜然的神情,冷冷地笑道:“你不要碰我,你是一個高貴的王妃,你又沒有拋棄過你親生的兒女,你要和我接近,不怕會汙了你嗎?”
鄂王妃頹然地倒在靠椅上,雙手捂住臉龐,三個人面面相覷,空氣似死一樣的沉寂,良久,良久,鄂王妃突然問道:“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少女答道:“我叫易蘭珠。”鄂王妃鬆了一口氣道:“你不姓楊?”少女道:“我為什麼要姓楊?王妃對姓楊的很有好感嗎?”
鄂王妃木然不答,口中喃喃地念道:“易蘭珠,易蘭珠……”,驀然想起“易”字是“楊”字的一半,“蘭”字是自己複姓中的第二個字,而自己失去的女兒,乳名正是叫做“寶珠”。
鄂王妃慢慢地站了起來,極手攀著倚子的靠背,只覺迷迷茫茫,渾身無力。這時門外又有侍女敲門,說道:“王爺醒來了,想請王妃進去。”鄂王妃如夢初醒,記起了自己的身份,隔門吩咐侍女道:“我知道了,你先進去服侍王爺,我隨後就來。”說罷又坐了下去,間易蘭珠道:“你有什麼困難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