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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峙二十餘日,安王所遣刺殺陸承寧之死士皆無有返回者,又密聞太子承寧已然啟程回京,不足半月即可抵達京城。於是破釜沉舟,調集大軍攻入皇城,試圖生擒顧明珩,搶奪傳位遺詔。
於此當時,太子承寧率先行軍入得京城,穆寒江率領三千黑甲軍隨後而至,安王麾下將軍三人皆不戰而降。三千黑甲軍一路高呼“新皇登位,逆賊當誅”,聲勢浩然磅礴,如黑色潮湧一般浩浩席捲而來。
一日後,安王潰敗,於朱雀門前斬首示眾,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新皇登基,年號昭明。西狄俯首稱臣,半數國土併入燕雲六州,再無力養戰。昭明元年,今上立太子妃顧明珩為後,又立皇弟陸延初為儲君。太子之生母不詳,昭明帝一生再無子嗣。
秋日枯葉衰敗,落霞滿天。迦葉黑髮如墨,白衣赤足,站在地宮的入口前,仿若幻影。
“我這一生,初生南疆,與草木露水為伴,原本以為這世間再無任何所在會與我牽扯。直到遇到了你父皇,才猛然發覺,之前的生命中,是那樣的蒼白無色。”他微微闔眼,眼前影像紛亂,一時見那人騎在馬背上俯身望著自己,又見月夜之時,自己悄悄離開宮殿,抬眼便看見了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連斗篷覆上薄衣時綿綿入骨的溫暖,都恍若從未離開。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對他如此珍視。
一時之間,這十數年來的糾纏折磨,心如死灰,都如晨曦下的露珠一般,蒸然逝去。
“如今,他定在黃泉岸邊等我,他知道,我一直都那樣的害怕寂寞,害怕一個人。他必定不會拋下我的。”迦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卻像是突然之間被賦予了生機一般,毫無血色的臉上竟然顯出了少年樣的純澀。他抬步往皇陵入口走去,似乎在他眼中,那漆黑的石門是世間最美好最溫暖的歸宿。
皇陵地宮千斤石門轟然落地,迦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石門內外,便是陰陽兩隔。
顧明珩託著明黃的襁褓,熟睡的孩子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點漆一般的雙眸含著淡淡的水汽。
哀鴻聲斷,碧落黃泉。
入夜,顧明珩身著輕薄的白色錦衣,閒適地執著一本泛黃的書冊。他的黑髮輕垂,只用一條玉帶鬆鬆挽著。宮門口傳來唱和的聲音,沒一會兒就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
“阿寧。”顧明珩起身朝門口看去,含笑喚道。
陸承寧一身五爪金龍袍服,冕旒在他的面上落下淡淡的影子,讓人只覺神色莫測。他聽見顧明珩的聲音,腳下頓了頓,隨後邁開的步子卻明顯急促了些。
顧明珩才坐起身,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陸承寧攬進了懷中,金龍袍服上微潤的露氣沾染著淡淡的花香,將兩人包裹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阿珩,今日阿泓與我辭行了。”陸承寧的聲音悶悶的,面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顧明珩卻知道他心中多有不捨。半月前穆寒江奉命駐守邊疆,謝昀泓卻因為家中事情未畢不能同往。因此穆寒江心自第一日起,便是每日一封信箋往丞相府去。想來如今謝昀泓也是忍不了這日日快馬而來的催促,得了謝丞相應允後便來向陸承寧辭行了。
“阿泓白日裡也來了我這裡,你也知道,他本就是要去找阿木與他一起的。”顧明珩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耳邊的心跳聲,心中安寧,想到白日的情景,不由彎唇一笑,“他說他自小便拿在手裡把玩的摺扇被阿木那個笨木頭給拿走了,若是再不快些去要回來,怕是就拿不回來了。他都這般說了,又有阿木幾日便有一封的催促的摺子,你還怎麼留他?”
沉默了些許時候,陸承寧突然開口道,“那你總會和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