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第1/2 頁)
是吃飯的時候了,室外傳來一陣混合著焦糊與黴臭的味道。可是劉思揚除了口乾舌燥,毫無飢餓的感覺。出去提飯桶的龍光華,在牢門口大聲喊道:&ldo;同志們,吃飯了!&rdo;
劉思揚抬頭看了看,飯桶裡面儘是烏黑的碎石似的硬飯粒,他捲了卷麻木的舌頭,湧出一種厭惡的感覺,扭回頭,再也不願看那飯桶。
龍光華把飯桶撂得咚咚響,想驚醒所有昏睡著的人。可是,人們像早就知道桶裡邊的東西似的,隔了好久,還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沒有人抬起頭,甚至不願睜開眼皮看一看。龍光華站在那裡,眼圈遽然紅了,一眶熱淚,突然湧上這豪壯軍人的眼簾,他挪開步子,站到老頭子身邊,懇求地說:&ldo;兩天了,大家一點東西不吃!老大哥,身體是我們革命的本錢呀!&rdo;
被稱作老大哥的病弱老頭子,困難地支起上身,依著牆,喘息著,他的聲音裡,出乎劉思揚意外,竟出現了一種堅定不移的剛毅氣概:&ldo;大家起來吃飯……大家都吃一點……&rdo;語音裡帶著激動的顫抖:&ldo;好吧,先給我舀……&rdo;滿屋昏睡的人漸漸睜開了眼睛。
劉思揚遲疑著,走了過去。他挖開乾硬的飯粒,給老大哥舀了大半碗,又把筷子遞給他。老大哥吃了一口,喘著氣,臉色也變了,又捶了捶胸口,才勉強嚥下去。接著,他用筷子敲敲碗,&ldo;大家……都吃一點……別叫敵人小看我們!&rdo;
望著老大哥的動作,滿屋的人都勉力坐起來。丁長發最先露出笑臉說:&ldo;給我舀嘛,我吃一碗!&rdo;
又一個人像接受任務似的舉起手,毫不猶豫地喊:&ldo;我來半碗。&rdo;許多人遞過碗來,&ldo;也給我一點……&rdo;&ldo;我吃小半碗……&rdo;&ldo;我也……&rdo;
劉思揚強烈地感到,這些聲音,都是忍受著痛苦,咬著牙關迸出來的。此刻他還不知道,獄裡的缺水,完全是敵人有意製造的。因此,在極度乾渴之下的吃飯,竟成了一種戰鬥,一種不屈服於迫害的戰鬥。頑強的鬥爭意志和不屈的決心,鼓舞著人們聽從老大哥的勸告。劉思揚一個一個給大家舀了飯,自己也勉強嚥下幾口乾硬黴臭的飯粒。他又給仍然昏迷不醒的餘新江留了半碗……看見大家都放下碗筷時,他忽然衝動地站了起來,提著飯桶在室內繞了一圈,龍光華朗聲叫道:&ldo;再給我舀!&rdo;又乾脆添了大半碗,另外的人,誰也不再伸過碗來。劉思揚只好把大半桶剩飯,送到牢門外去。院壩裡擺著一排飯桶,都裝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人動過。劉思揚目不轉睛地盯住成排的飯桶默默站著,心裡翻動著一陣複雜而痛苦的感情。他不知道這種迫害,將要繼續到什麼時候。
黃昏,在鬱悶的寂靜中悄悄來臨。
特務拉開鐵門,反覆檢視每間牢房,單調的點名的呼號聲,像兇殘的野獸,在荒山野谷中嚎叫。夜空繁星閃爍,天邊捲起一片烏雲。又黑又悶,屋頂像一口鐵鍋,死死地扣在頭上,叫人透不過氣。蚊蟲嗡嗡地夾雜在呻吟聲中,一群群地,呼嘯著,穿過鐵簽子門縫,潮水似的湧了進來。赤條條地躺在樓板上的,被灼燥、悶熱、刑傷和病魔折磨倒了的,連血液都快要乾涸的人們,聽任蚊蟲瘋狂地進攻,連揮動手臂驅趕它們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思揚勉強躺在火熱的樓板上,不知過了多久。
半夜裡,屋脊上傳來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