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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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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抱著手臂,哈哈大笑,眼角瞥到燕丹正從陽光爛漫的迴廊那頭向他走來。太子年歲不大,白玉的簪埋在髮髻裡,露出的一頭微寬,雕成一隻碧眼的鴞,身上是素雅的繡著暗紋的青蓮色衣衫,於日色中投下一抹深重的影子,待他走近,便可聽到衣帶繫著的瑪瑙環與黃玉玦相碰的聲響,還有若有若無的、治療疾病的松香。太子親自為他端上紫檀的小案,案中堆有一疊疊地累積起來的金子,多得快要溢位來,這種有魔力的東西足以讓人眼裡的太陽變成紫色。它們確實擁有太陽的某些特徵,光燦燦的,僅是稍一接觸,就令人目眩神迷。

“請先生用這些來扔水中的龜吧。”太子丹向他獻上滿滿一盤的金子,溫和地建議:“免得從地上撿石頭,弄髒了手。”

荊軻的眼,從金子轉向他攀在檀木案上的一截手指,光潤烏暗的漆面的襯托下,在錯綜複雜的針刻描花之間,這隻手愈發地白,指節清瘦,指甲是美妙的硃紅,難免令他想起琴女的手。可這手畢竟不是彈琴的,它主要用來握劍拉弓,主要用來指點山河。

荊軻在心中沒來由地覺得惋惜,他毫無形象地拍著大腿,以欣賞的眼光瞧著那堆閃亮的金屬,他不情不願地哼哼兩聲,驀然放聲高笑,笑個不住。荊軻嘖嘖稱奇,盛讚太子的痛快大方,接著全不推拒地接過那盤金子,荊軻雙手捧著這些害人的東西,幾乎捧到天上,他翻轉檀木的案板,將它們一股腦兒全部傾入湖中。撲通撲通的聲音,碧綠的水花濺得老高老高,倒很像往湯裡下麵條兒,水面上的陽光激烈不安地顫抖,荊軻眯起眼,這些金子弄起了多大的動靜吶,剩下一些曬太陽的烏龜忙不迭地縮回頭去,紛紛逃進它們安全的湖裡去了。

“您有沒有覺得。”劍客倒完金子,痛快地長長舒氣,將紫檀小案送回太子手裡,他又將身子斜了斜,站得離太子近了些,清癯削瘦的面上,那雙刻薄但異常大而明亮的眼,倨傲地向他注目:“您有沒有覺得,這群烏龜,很像您那班不堪重用的臣下?”

太子丹驚異而不無責怪地瞥了他一眼,低頭思索,默然不語。

“我聽說,您曾在秦國受了委屈,一直想方設法要報仇,但苦於秦王過分強大,找不到方法。”荊軻也不太在意他的反應,他抱著雙臂,黑色的窄袖劍士服衣領不規矩地半散著,深灰的內袍若隱若現。劍客沒有挽髻,披頭散髮,蓬亂的青絲垂到裝飾金帶鉤的衣帶上,髮尾帶著細微的卷,逆著午後的日光,漫發出一種黃褐色。

荊軻砸吧了兩下嘴,慢條斯理地,自顧自地問他:“既然想要報仇,那麼您為什麼,不來問我呢?”

截止這天下午,燕丹一直努力在荊軻面前掩藏自己的恨意,但是終於,猛獸般的洪水衝破了脆弱的堤壩,以不可擋之勢,向每個他能夠看到的地方侵襲,似乎一定要毀掉些什麼。他再一次地想起了禁制嚴密的咸陽,想起那座天下最堅不可摧的城闕以及坐鎮其中的君王,想起鏡花水月般的承諾,想起濃豔得觸目驚心的茜色帷幕以及那個人玄色的大禮服。這可怕的恨意,一旦翻湧起來,濃烈起來,宛若毒發,攪得他頭昏腦熱,就萬事都顧不得了,萬事都視為無物了。

燕丹遲疑片刻,向持劍的上卿抬起眼睛,他是他回燕國以來,見到的唯一一個提起秦王面無懼色的人。荊軻好整以暇地瞧著他,線條凌厲的、瘦削的臉上,反倒露出一抹兒嘲諷的笑,這表情好似慫恿又好似鼓勵,好似譏諷又好似輕蔑。燕丹顫抖著,猛然揪住自己長大的衣袖,銀紅的指尖摳進那一片細膩光潤的錦繡,這個時候,他的心都是揪緊的,被憎惡與痛恨揪得緊緊——只有一個念頭,復仇、復仇。

“是,我要他死。”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沒有一點戰慄,無比清晰而堅定地說:“您可有……什麼主意?”

縱使叫他和秦王同日死去,縱使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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