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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展白扶著太后慢慢躺下,幫她仔細掖好被角,回身見沈黛煞白著臉,撐著榻沿急喘不已,眼睫上細小的淚珠在燭光下輕顫,顯然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他心底叫那淚珠燙到,抬手緩慢而憐惜地一顆一顆幫她撫去,吩咐宮人:「照顧好太后。」便領著她去到外頭透氣。
盛夏的夜不似早間那般燥熱,迎面吹來的晚風清冽怡人,蟬鳴藏在葉底歇了聲。宮牆上掛著燈籠,杳杳的一團朧光,暫時代替了月亮。
沈黛由他牽著,漫無目的地在長廊裡穿行,到底是放心不下太后,道:「我沒事了,回去吧。」
戚展白卻沒聽,兀自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在牆角一口蓄滿雨水的水缸邊停下,從懷裡摸出一方手帕,浸入水中打濕,擰乾,一手端起她的下巴,一手溫柔地幫她擦著臉。
沈黛這才想起,適才皇祖母噴了她一臉血,她光顧著照顧她,忘了收拾自己的儀容,還偏偏被他瞧了個正著!想到自己現在可能的模樣,她頓時窘了個大紅臉,怯怯抬手扯著他手裡的帕子,小聲嚅囁:「我、我自己來吧。」
戚展白輕笑,隔著帕子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臉蛋肉,「跟我還客氣什麼?再說了,你能看見自己臉上哪裡沾了血?」
因常年習武,他指尖覆了層薄繭,隔著濕帕的柔膩觸上她的臉,那片肌膚便似著了火,蓬勃地燃燒開。
光線昏暗,有幾處血漬已經乾涸,不好擦,戚展白便低下頭湊近瞧,鼻尖時不時輕蹭過她的鼻尖。潮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吹拂而來,沈黛心裡一陣急跳,垂了眼睫,想看他,又害怕跟他視線相接,只能使勁盯著他衣襟上的金絲竹葉繡紋瞧。
好奇怪啊,明明兩人都做過比這還要親密的事,甚至都快定親,可自己見了他,還是會控制不住害羞和慌亂。
他不在的時候,她會堅強,乘風破浪、披荊斬棘都不在話下。可他一出現在面前,她就犯了懶,不由自主地變回那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小丫頭,想撒嬌,想依賴,想被他捧在手心上疼愛。
瞧見他臉上的疲倦,沈黛心裡又澀澀的。
跟自己相比,戚展白和太后的關係要更親,她都擔心成這樣了,更何況戚展白?
出事之後,他就一直領著禁軍,四下追查那投/毒之人,連口水都沒顧上喝。而這事背後又牽扯了什麼樣的波詭雲譎,她都不敢往下細想。這麼難,他還是什麼不說,悶在心裡自己消化,還擠出笑臉耐心照顧她。
縱使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搓磨啊
他為她撐起一片碧海藍天,她也想許他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血跡擦拭得差不多,戚展白直起腰,轉身去水缸裡清洗帕子。沈黛展臂從背後抱住他,臉貼上他堅實的背脊,輕輕蹭了蹭,在一片熟悉的冷香中,合眸道:「別擔心,皇祖母會沒事的,我陪你一塊守著她。」
溫軟的一點觸感,像雲朵繾綣地棲在後背,戚展白背脊僵了一瞬,慢慢軟下來,不自覺彎了嘴角。
其實這麼多年,他一個人風裡雨裡摔打過來,早已經習慣,也沒覺得自己哪裡苦。可如今嘗到了她給的甜頭,他就莫名變得矯情又古怪。
明明可以將自己的情緒收斂得很好,在旁人面前,他也的確做得滴水不漏,可一碰上這丫頭,所有自制力就都成了笑話。總忍不住在她面前露出那麼一星半點虛弱,看她為自己操心,圍著他團團轉,他心裡便暖烘烘的。
可看久了,他又心疼懊悔得不行,發誓以後絕不會再這樣。然而真等到下次,他又控制不住重蹈覆轍。
簡直有病!
還是一種,名叫沈黛的病。
換一種角度,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福分吧——至少這世間真的存在這麼一個人,他在她面前,可以不用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