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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改,他才覺順意。面也吃罷,便去將碗箸洗淨,取了些錢裝進袋裡,出去鎖了院門,緩步進城,去尋訪一位名妓。
有人曾見王倫與唱奴李師師同上遊船,李師師乃汴京花魁,等閒不會見人,陸青因此想到了舞奴崔旋。
五六年前,一個妓館老鴇帶了一個女孩兒,來請陸青相看。那女孩兒便是崔旋,當時才十三四歲。小臉尖秀,雙眼細長。眉如燕尾,向上斜挑。身形瘦巧,又穿了件深紫窄衫,乳燕一般。老鴇牽著她進來,要她施禮,她卻甩開了手,先走到一邊,仰頭看那牆上掛的邵雍先天圖,那圖集合伏羲八卦與文王六十四卦,演化乾坤流變之象。她瞅了一陣,才扭頭問:&ldo;這勾勾叉叉,畫的是些什麼?&rdo;一對小眼珠異常黑亮,目光則銀針一般,直刺過來。陸青並未答言,她一撇嘴:&ldo;你也不懂,白掛在這裡唬人。&rdo;老鴇忙擺手阻住她,將她拽到陸青面前:&ldo;陸先生,您給相看相看,這女孩兒將來可成得了個人物?她樣樣都好,只是這性兒,小驢子一般,叫人心裡始終難把穩。&rdo;
陸青注視崔旋,崔旋也斜著頭,回盯過來,毫不避讓。瘦嫩小手還不住摳彈指甲,剝剝響個不住。陸青當時給她判了個&ldo;反&rdo;字,時時逆向人意,事事都求不同。運得巧,技驚世人;行得拙,自傷傷人。
陸青當時還見到,這女孩兒心底裡,有一股怨痛已生了根。正是這怨痛叫她如此反逆難順,此生怕都難消難寧。他卻不好說破。崔旋聽他講解時,先還一直冷笑,後來似乎覺察,目光一顫,卻迅即扭開了臉,又去望那牆上的先天圖。直至離開,都沒再看過陸青一眼。
過了三四年,崔旋以精妙舞技驚動汴京,名列念奴十二嬌。她事事都好逆反,慢曲快舞,輕歌重按,更能立在倒置花瓶上,或靜佇,或急旋。又只愛穿烏衫黑裙,人都喚她黑燕子。
歌不離舞,十二奴中,她與唱奴李師師最親近,陸青因此才想到去她那裡打問。
崔旋的妓館在朱雀門內麴院西街,原先名叫尋芳館。她成名之後,改作了烏燕閣,那樓閣彩畫也盡都塗作黑漆。陸青行至那裡,已是掌燈時分。見那黑漆樓簷掛了一排鑲銅黃紗燈籠,配上彩簾錦幡,倒也別具一番深沉嫵麗之氣。
他走進正門,那老鴇正在裡頭催罵僕人點燭,扭頭見是他,忙笑著迎了過來:&ldo;陸先生?您下仙山、降凡塵了?這兩年,您閉關鎖戶,我這裡女孩兒都沒處叫人相看。那些相士眼珠裡印的全是銀字銅文,哪裡能瞅清楚人影兒?&rdo;
&ldo;林媽媽,我今日來,是有些事向舞奴討教。不知是否方便?&rdo;
&ldo;旋兒?陸先生有什麼事問她?&rdo;
&ldo;唱奴。&rdo;
&ldo;李家姐姐?她們姐妹倆已經有許多日子沒聚過了。&rdo;
&ldo;此事關乎我一位故友,只問幾句話便走。&rdo;
&ldo;這⋯⋯旋兒這兩日又犯了舊脾性,昨天蔡太師的次孫蔡小學士邀她去西園賞牡丹,她都推病不肯出來。好在那蔡小學士性格寬柔,一向知疼知憐,並沒有說什麼,還差人送來了些鮮牡丹。又託話教我好好惜護旋兒,莫要損了她那嬌軀燕骨。陸先生,您先隨我到後頭閣子裡坐坐,我上去問問,她若不肯下來,我也只好赤腳過河‐‐沒筏子。&rdo;
陸青點頭謝過,跟著林媽媽走到後院一間閣子裡,林媽媽叫人點了茶,而後便上樓去了。陸青見那閣子裡也一色黑漆桌椅,裝點了些彩瓷、銅器、錦繡,甚為雅麗。正中靠牆一架黑漆木座上,擺了一隻建窯大黑瓷瓶,插了十幾枝鮮牡丹,紫紅與粉白紛雜,如雲如霞,是牡丹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