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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來，一眼先看到兩張臉‐‐犄角兒和阿念。

犄角兒滿眼憂切，眼角沾了一點眼屎。阿念則戴著一頂帷帽，臉被紅紗遮住，只見目光溜溜閃動，卻看不清面目。

張用想動動身子，手腳卻都成了死肉一般，絲毫不聽使喚。只有嘴皮還能動，他笑了笑：&ldo;你們這是要私奔？&rdo;

&ldo;張姑爺也有短智的時節‐‐&rdo;阿念隔著紅紗捂嘴笑了起來，&ldo;有了張姑爺那十兩金子，還有那些銅，我爹孃比雷公電婆還快性，一口便答應了犄角兒家的親事。那媒嫂才出門，他們又馬上僱了驢子，火閃一般，去退了胡家媒人的禮。如今我們已定了親，哪裡還要私奔？&rdo;

&ldo;你戴這紅紗，是來成親？&rdo;

&ldo;張姑爺果真是累得沒了心智。難怪我家小娘子說，氣須閒養，智從靜得。誰家女孩兒成親戴這帷帽？我娘說，我既已定了親，成婚之前，臉再不能叫犄角兒瞧見。可我娘卻沒說我不許瞧犄角兒的臉，我還得尋小娘子，便把小娘子賞我的這頂帷帽找了出來。小娘子自家那頂紗是淡青的，她說自己日光見得少，面上缺血色，配那淡青紗，是清風來窺月下荷。我呢，麵皮又細又白，還微微透些少女紅，她便給我配了這紅紗，說這是晨霞初見桃上露。姑爺你說美不美？‐‐對了，張姑爺，這兩天你去哪裡了？咋會昏倒在門前？你尋見我家小娘子沒有？&rdo;

&ldo;你家小娘子怕是已經死了。&rdo;

&ldo;死了？！姑爺你騙我！我家小娘子才不會死！我家小娘子事事通、樣樣明，便是閻王爺見了，也捨不得收她！你騙我，是不是？&rdo;阿念說著哭了起來，那紅紗吸在嘴上，一鼓一凹，紅鯉魚吐泡一般。

&ldo;你莫哭，她或許還活著。&rdo;

&ldo;或許？！&rdo;阿念哭得更大聲了。

&ldo;唉，我也不知她是死是活。&rdo;

&ldo;連姑爺你都不知道，小娘子一定是死了！&rdo;阿念一把掀掉帷帽，蹲到地上大哭起來。

&ldo;你莫哭了，尋見銀器章，才能知道你家小娘子是死是活。&rdo;

&ldo;我便知道姑爺是在騙我‐‐&rdo;阿念頓時又笑了出來，見犄角兒瞅著自己的臉，忙又把帷帽套上，&ldo;我家小娘子哪裡會輕易死掉，姑爺一定能尋見那個銀器章。&rdo;

&ldo;未必。&rdo;

&ldo;一定能！&rdo;

&ldo;好。便照你說的。&rdo;

&ldo;這才對嘛。&rdo;

&ldo;小相公‐‐&rdo;犄角兒一直愣在一旁，這時才終於插進話來，&ldo;開封府那個小吏範大牙來了，還帶了一對夫妻，說有些要緊事問小相公，也事關銀器章。&rdo;

&ldo;哦？他們在哪裡？&rdo;

&ldo;在外頭。&rdo;

&ldo;我動不得，叫他們進來。我的胃餓慌了，開始嘬腸子吃了。它想桐皮面，你去端一碗來，叫他們面放足‐‐哦，它還要一碗辣齏粉、半斤羊頭肉，再煎一根白腸、兩塊灌肺，莫忘了配一碟芥辣瓜兒。吃辣了，它還得喝一碗姜蜜水潤潤‐‐&rdo;

犄角兒忙掰著指頭一樣樣記，阿念在一旁催道：&ldo;哎呀，我全記著了，你去喚人，我去買！&rdo;說著，將犄角兒拽出了門。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