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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鼎沸一般的熱鬧,驟然就煞住,這山谷中田野裡,忽然悄寂,連微風擾了蟲鳴,都分辨得清。
這時我還沒有看得到趙京孃的臉,便已經曉得,她定是極美的。
村民們向田埂的兩邊分了開。「曹鈺」趕前一步,幾乎把我的視線擋住。我從他的脅下偷看,打眼看到第一樣,是一雙小小巧巧,艷若胭脂的紅鞋。
鞋頭繡了幾絲蘭花草,踢著素色的裙邊褲腳,忽隱忽現。
我往上看,及看到嫩白手腕子上的銀鐲一閃,在夕陽下晃得我暈暈栽栽。我還沒有與她對面,已在不住想像,她得有多好。這裡是我最知道,她就是一篇千古絕唱裡的臺角兒!
我聽見「京娘」嬌俏的聲音,帶著顫兒,在這傳說中終年不變的春風裡,吹來閒愁。她叫的是趙玄郎,她輕喚道:趙大哥……
她這一聲,分明是含怨帶嗔,眾人都聽得見她說道:你既然走出去了,為什麼偏又回來了?
我終於從「曹鈺」身後鑽了出來,我看見她,那傳說裡的美人,生著紅潤圓活的臉蛋兒,一雙眼睛波光盈盈,挑動了東風,很是多情。如果我第一眼見她是在圖畫裡,可能也不過如此。但我第一眼見她是在這山谷中,春光明媚,她的眼眸一開一閉,她的愁緒就吹來我的鼻息間,鑽入了我的心底裡。
她那麼生動,我還在夢中。
我拉扯「曹鈺」,道:京娘好漂亮!
「曹鈺」直挺挺立著,他不講話。他是不能講,因為京娘好漂亮……
我又去拽張文笙的衣裳,拽得力太大,他的衣服經歷磨難,也朽壞了,居然被我撕扯開一道口子。就連這裂帛聲也不能驚醒諸人,連張文笙也不說話。也許他也是因為,京娘太漂亮了吧。
我把自己的目光,從趙京孃的面上拔下,硬轉向張文笙的臉。我看見他,他望定趙京娘,一雙乾枯發紅的雙眼,在這一刻,竟都蓄滿著淚水。
我再不敢拉拽他,我怕拽狠了,他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人們簇擁著京娘、趙玄郎與「曹鈺」,往村裡去,遠遠地就聽見他們張羅著,晚上要殺羊來烤,多備美酒,招待阿妹的恩公。
張文笙一動沒動,別人喊他,他也不動,他還站在原處。我替他圓場,說笙哥是走累了,等等我扶他,得便陪他一起落在後面。
和煦暖風也有吹急的間隙,桃花梨花被拔下枝頭,飄落停駐在這仿若變了泥塑木雕的男人雙肩。我去給他拍了拍,被他突然一下按住了手。
讓它們停停再走。他突然這麼說道。
我不知他怎麼了,沒話找話,道:你是爸爸的副官,你還記得吧?
張文笙道:怎麼,曹少帥覺得現在可以發號施令,對我耍威風了?
我說:不是這樣,我來之前,平生最後一次喝酒,是跟你一起喝的。那時候你還是副官,還當著營務處長,我替我爸爸犒軍,請你們喝酒。
張文笙抬起髒手,揉了揉眼睛,我看出他偷偷抹掉了淚滴。他對我擺出一副不太敬業的冷笑:
所以呢?也許一整個都是你編的故事,你也不是少帥,我也不是副官,那些只是你想要過的日子。這也沒什麼,其實有很多沉迷穿越的人都是這樣的,沉迷某一個時代的某一個身份……
我從快要破洞的口袋裡掏出那枚嵌著子彈的金殼懷表,手指微松,還是任它拖著鏈條滑下去,左搖右晃,宛若鐘擺。它仍是金光熠熠,我還是迷迷糊糊。
你當副官的時候,替我擋過子彈。沒有這塊表擋著,你人就沒有了。我說。
張文笙伸手摸了摸那塊表,和上面嵌的子彈頭。
我沒有那麼傻,那一定不是我。他喃喃道。
他把金錶收起來,連著表鏈一起,硬塞回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