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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飛舞的雪花已不再如搓綿扯絮一般,變成了悠悠飄落的細雪。
大霧蔓延,頎彤烈鞍前放著那頭射死的白狼,帶馬踩著冰封的河面慢慢往回走。冰面上馬蹄會打滑,烈鬃馬只能小心控著步子,不過這並不影響頎彤烈的好心情。
從穿眼射死的白狼身上剝下的皮將是完整的一塊,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是最好的皮子。等到剝出來晾乾之後再往裡面塞上乾草,掛上旗杆就又是一隻在大風裡面活靈活現奔跑翻滾的大白狼了!
他想像著自己回去之後將會受到的讚揚和羨慕,忍不住咧開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要是蘇模剌剌兒家那個膽小的孩子聽到他驚險的遭遇,一定要給嚇個半死。哈伯顏老是跟他過不去,今天可要叫他心服口服。額爾濟又要大驚小怪,班扎別裡的酒壺給弄癟了,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不過這不要緊,老頭子記性不好沒幾天就會忘記,或者他自己把自己給氣死了,酒壺的事情也不會再有人提起……
還有阿爸,還有巴雅……
頎彤烈板起臉,想要做出一副大英雄得勝回營的表情,卻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咔嗒”河裡有什麼東西打在冰殼子上了。頎彤烈定睛細看,發現那是一隻眼熟的木桶。
……在哪裡見過呢?
他想起來了,班扎別裡總是拿這個桶子裝水和羊奶。沒準是老頭到河邊打水的時候沒拿穩,給滑到河裡面去了。
老頭子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頎彤烈想,就給他撿起來吧,反正弄壞了他的銀酒壺,就幫他把桶子找回去。
頎彤烈跳下馬,開始拿刀一點點鑿冰面。他有點擔心木桶會被水流帶走,手上又加了點勁道。
“嚓嚓嚓”他只聽到自己鑿冰面的聲音。
河水冰冷,頎彤烈剛把手伸下去,就覺得自己的指頭快被凍掉了。他趴在冰面上,吃力地打撈那隻浮浮沉沉的木桶。
夠到了!他欣喜地看看手裡溼淋淋的木桶,臉色突然變了。
紅色的水流從冰面下流經,變成硃砂色的河水正淌過他的腳底,推向下游。
頎彤拎著桶子烈茫然地環顧四周,冰層之下都已是一片詭異的紅色,他整個人像是站在一條凍結的血河上。
瀰漫的大霧阻礙了他向上遊眺望的視線,一種可怕的不安向他的四肢百骸飛速蔓延。
頎彤烈一手拎著木桶,牽起烈鬃馬朝著濃稠的白霧裡走去。
距離營盤已經很近了,可是周圍還是一片沒有人聲的死寂。他低頭看看腳下,河水中的紅色越來越暗沉,流雲般湧動。
究竟……怎麼一回事啊?
一個小小的人頭隔著一層冰從他腳下濃釅的河水中靜靜飄過去。
木桶重重地滑落,在冰面上打出一個白印。
是那個姓蘇模剌剌兒的孩子。河水沒能洗掉他臨死的恐懼,他圓瞪著雙眼,原本紅彤彤的臉蛋變成了可怕的青紫色。
頎彤烈覺得有一隻冰冷的大手把自己的心臟擠緊了,他喘不過氣來。
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他心裡想著再看一眼、看清楚一點,卻根本沒有再去確認的勇氣。頎彤烈想起了腳底詭異的河水,紅得像血的河水。
更多的東西隔著冰面漂來。頎彤烈看到了一個沒有頭的赤身女人,她懷裡還抱著一個被挑穿了肚子的嬰兒。一些七零八落的身體碎塊浸在血河裡,擦著冰層滑過。
他終於忍不住了,扼著喉嚨開始嘔吐。
可是他不敢停下腳步,他必須繼續往前走,他還沒有見到那些最最牽掛的人,雖然他同樣害怕見到他們。
騰格里天神,求求你保佑他們……
頎彤烈慢慢走出白霧,眼前只有被焚燒殆盡的廢墟。在河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