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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相伴的是幾十米開外的7…Eleven,從街對面看過來頗像幽暗博物館裡兩個精緻的展臺。奇怪的是,7…Eleven門外總站著一名警察,一襲烏黑帶銀色反光材料的大衣襯出幾分威嚴。他紋絲不動,身體朝向路口的方向,似乎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嘉羽不由心生敬佩——他素來欣賞敬業的人。
如果店裡太安靜就來點音樂,當然是輕柔的為主,比如Keren Ann; Tori Amos或者許美靜。在寂寥的夜裡,他不需要強硬的掃弦或鼓點,僅僅是這樣單純的女聲就可以穿透他的頭顱,撥動某根敏感的神經。
也就是這些時候,他會讀那些一直盼望而沒有機會讀的書,甚至重新讀曾經愛不釋手的書,恍惚之間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彷彿又回到大學的圖書館,獨自坐在臨窗的書桌前,伴著不時從操場傳來的凌亂的踢球聲;抑或置身於九月的繪圖室,閱讀之餘偶爾抬起眼睛就能看到她。最多的回憶還是來自曾經的美國南方小城,斜靠在自家深灰色的柔軟沙發上,一頁頁翻著手中珍貴的中文書。它們飄洋過海幾萬裡,從國內的某間書店開始奇妙的環球旅行,最終到達這個鳥語花香的地方。
在他簡陋的書架上,有成排這樣的圖書,書脊上印著閃亮的名字,散發出的淡淡油墨氣息淤積在狹促的臥室裡。即使只是坐著與它們對視,紅藍橙綠,高矮胖瘦,也同樣是件欣慰的事。嘉羽常常陷入某種迷思,想象著九月在萬千書目中流連的身影和期待的神情,伴隨著驚喜和滿足,她帶著它們離開那個喧囂的地方。在她之前,這些書曾被無數人拿起、閱讀、又放下,只有她認可那些平凡文字背後的價值,並且相信他也會如此這般地贊同。像一方富足的礦藏,千百年來等待人們的到來,然後九月替他發現了它。
他們有著如此相似的審美和品位,許多人畢生追求的知音般的默契,就那樣簡單而直接地在他倆一個眼神的交換中獲得,無需多言,一切都是順理成章。人們說每本書都有它自己的命運,於是命中註定,種種圍繞這些書的猜測將在此刻被解開,被分享,被熱愛。這使他覺得他和九月之間的種種,便稱得上命運,而這些書籍,就是命運的註腳。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90節
梅紋時常來看嘉羽,她覺得一個人孤單地度過夜晚是件殘酷的事,當然,對她而言亦是如此。夜幕降臨之後,她在家裡準備原料,熱好烤箱,做兩盤蛋撻,還專程去超市買一個新鮮蜜柚。每當在冷冽的風裡關上車門,看著它們安靜地躺在座椅上的時候,她的心裡總是充滿莫名的幸福感,以至於她虔誠地希望天氣再冷一些。
可令人困惑的是,嘉羽雖然從不反對她的來訪,卻似乎也沒有任何期待。他總是禮貌地接過食物,搬一把椅子到櫃檯後,然後倒杯熱水給她暖手,微笑著請她一起享用。從他平靜的表情中看不出對漫漫長夜只能獨處的不適,他永遠在讀書,一本接一本,她猜想如果不是自己的到來,他是絕不會離開椅子半步的。吃東西的時候,她不得不絞盡腦汁找話題,不然嘉羽就會舉著書將她晾在一旁。後來她逐漸發現,最有效的方法是讓他介紹這些書或作者,那時他會突然變得健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眼睛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其實她對嘉羽所說的大多不甚瞭解,即使知道也沒往心裡去,她只是喜歡看到他熱血沸騰的一面,哪怕這樣的狀態無法持久。
如果興致高,她就留在店裡邊用電腦看電影邊陪他,對於一個習慣於夜間工作的人來說,這不成問題。早晨老朱接班之後,她會帶嘉羽去Wooden Creek吃早飯,進門時她總是一面高調地挽著他的胳膊,一面欣賞相識的招待撞見後臉上驚異的表情。
說到底嘉羽身上還是帶有濃重的工科生的細緻,這點在他們逛家居市場的過程中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