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5 頁)

一

1

蘇雨至今清楚記得她第一天上學的情形，還有宋琪。

蘇雨那天穿了一件由媽媽的衣服改做的深藍色布衫，褲子是去年過年做的，已經不能夠遮住腳踝，媽媽說小孩長得太快，做了新衣服褲子，很快就穿不了，所以乾脆不做新衣服，把她自己不穿的衣服改小了，蘇雨穿著正合適，更何況小孩子，又不講究好不好看。頭髮是男孩子式的寸頭，媽媽說方便打理，而且也不會長蝨子，等蘇雨可以梳自己頭髮的那天，她會讓養長頭髮的。腳上是一雙淺藍色的涼鞋，上面還有蝴蝶結，很漂亮，是姑姑夏天來作客的時候，送給蘇雨的禮物，蘇雨特別喜歡，一直沒捨得穿。

上學前，媽媽把爸爸年輕時當兵用過的揹包遞給她，就當是書包了，然後賽給她10元錢：“媽媽地裡還有農活，又要照顧你弟弟，你就自己去學校報道，錢記得要放好，報到的時候交給老師。要是丟了的話，就沒有學上了，知道嗎？”

於是在去學校的路上，蘇雨的小手一直緊緊攥住那10元錢，彷彿那是她所有的希望和幸福。蘇雨到的有些晚了，新生報到處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隊伍前面，有兩個老師在負責收錢和發放書本。蘇雨選了那個看起來比較和藹的年輕女老師的隊伍。

隊伍再一點點往前移動，蘇雨有些緊張，下意識地用牙齒咬住下嘴唇，眼睛直直看著前面堆在桌上的書本，像是望著的是滿桌美食。

“好漂亮啊！”周圍的一陣騷動，打斷了蘇雨，她轉過頭，尋著大家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了什麼？她想她看到的應該是天使。是的，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蘇雨看到的，就是天使。粉紅色的。

有個女孩，頭上扎著一對粉色蝴蝶結，下面是粉色的連衣裙，腳上是蘇雨曾經在縣城見過的最漂亮的涼鞋，也是粉色的，背上揹著粉色的皮質雙肩書包，手上還帶了一支粉色的兒童手錶。被媽媽牽著手，在一片讚歎聲中，從蘇雨的面前走過，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她的長相。一定長得像天使一樣，蘇雨這樣想著，甚至忘了對她而言如同美食的書本。

這女孩所擁有的，正是蘇雨夢想的。

註冊完畢後，所有的孩子都被帶到一年級新生的教室，安排座位。老師採用自願組合的方式，孩子們排成一隊，然後依次站出來挑選自己喜歡的同桌，只要被挑選的也同意。

蘇雨是第五個輪到的。她站著隊伍的前面，從隊頭到隊伍依次看了個遍，但是不知道要選誰，因為所有的人好像都在躲著她的眼睛，像是深怕被她選著了一樣。她再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老師也開始有些著急的催促她。在隊伍的倒數第二個男孩，是住在蘇雨家附近的，小時候還曾在一起玩耍過，於是蘇雨指了指他。“好，李銘同學，你願意和蘇雨同桌嗎？”老師問。“不願意！”男孩子看起來有些害怕，但還是說出了想說的話。

“為什麼？”

“我媽媽說她看起來像乞丐一樣，我不要和乞丐做同桌。”

接下去老師說了什麼，那男孩子又說了什麼，蘇雨不再記得了，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扔進了冰窖的感覺。

“蘇雨，蘇雨。”有人在拉她的胳膊。

“啊？”

“蘇雨同學，你再挑其他人做你的同桌好嗎？”老師耐心地重複著剛才的話。

“哦，好。”

挑誰呢，現在，一定所有的人都把她當乞丐看待，有誰會願意和乞丐同桌呢？蘇雨在那裡愣著。“如果有個地洞可以把自己埋起來就好了。”蘇雨想，“誰也找不到我。”

“老師，我，可以做她的同桌嗎？”是個清脆的聲音。

“哦，宋琪同學，你願意做蘇雨的同桌嗎？”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