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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已見底，我食指環著杯柄輕搖，彷彿能聽到彼時楊卓宇沙啞的耳語聲：&ldo;他想會會舒喬，還是麻煩您引見一下。畢竟也只有您才那麼遷就他。&rdo;

讀唇，算是旁門左道，卻也不是我一時興起而攻之的興趣學科。連我最好的心理醫師都很難解釋，為什麼一個出身名門的孩子竟然有常人無法想像的偷窺慾望，並為之耗掉了整個渾渾噩噩的青春時光。

杯中的陽光被來者的陰影所遮蓋，我抬首。只見顧大花旦已然卸去紅妝，初看也並不那麼陰柔精緻，可一聯想起那嫣紅的油彩，竟別有一番灼灼桃花的風味。而他身旁站了一位戴棒球帽的年輕男子。後者正斜著眼看我，還有些顯出稚氣的臉上寫滿了不友善。

&ldo;舒先生，這是蘇洄。&rdo;顧紈用男聲說道，繼而藉由微笑的弧度做緩衝，迅速轉成女聲，&ldo;你們慢聊，姐姐我先走一步。&rdo;

越劇腔搭配時下的&ldo;姐姐我&rdo;說法，本該令人發笑，卻意外地適合顧紈其人那獨特的音軌，&ldo;娘&rdo;也&ldo;娘&rdo;得剛柔並濟。我愈發覺得此人雖然戲服艷俗了些，文化積蘊和審美見解卻不容小覷。

而眼前這個陌生人，最多不過二十五六，從他一雙丹鳳眼裡讀到的，只有純粹的戾氣和敵意，沒有交惡，卻單方面鋒芒畢露。

他坐下要了杯白水加糖，指節隨意地託著下巴邊緣，微微昂首，只看著我卻不說話。直勾勾的眼神雖沒什麼陰謀的深意，卻也自然地讓人不適。

我愣了幾秒，然後照模照樣學著他的動作表情。果不其然，這順利引起了他的反感，然後趁他的微表情還沒深入演變，見縫插針地說道：&ldo;小生。&rdo;

下一秒，蘇洄嘴唇嚅囁，硬生生擠出一句話：&ldo;舒先生好眼力。&rdo;

&ldo;不敢不敢。&rdo;我下巴微揚，向他示意白糖水已經送到。

他接過水，一下喝掉了小半，道：&ldo;倒不是多高深的推理，畢竟顧紈也穿了個招搖的裙子。可這一招望聞問切著實使得妙。算是更期待舒先生的作品了。&rdo;

小生說這話的時候略帶諷刺，小小的嫉妒心不用言表。似乎總是能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麼，那清癯的身板怎麼看也承受不起偽裝的負累。

&ldo;怎麼說?難道是給你們戲班寫劇本?&rdo;幾乎是優越感致使的脫口而出，心中卻是疑惑蕩漾：怎麼⋯⋯?隨便一個人就能決定戲班排戲的骨幹內容?

蘇洄接下來的話部分出乎了我的預料。他說：&ldo;顧紈就是看重了你的文藝氣質，才使得你有機會用這麼點錢來撬動阿庭的嘴巴。你不知道包玉庭那人把每個委託他打聽的人的影像和聲音全部記錄在案，就是為了蒐集更多的新鮮素材。&rdo;

&ldo;莫非那個扳指⋯⋯&rdo;我回憶起包玉庭那粗糙的大拇指上戴的劣質裝飾品，就算有再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好了，誰會想到靠近虎口的地方那個極小的突起會是針孔攝像?

見我被將了一軍，蘇洄的笑生動了許多。

被騙此行，如果正巧能復活年少時的文字夢想，我就沒有理由放棄寫作，放棄書寫虛構的橋段來把現實的陽光面對號入座。

我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說什麼眼前的蘇洄不諳世事，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涉世未深。我得明白一個上位者的恐懼，反而更直接地源自權勢。

有些東西只有自己擁有，才知道它的懾人之處。

我答應蘇洄在看過新戲後交出我的劇本。

語畢他終於開懷地笑出聲來，像是一個惡作劇屢試屢爽，最終騙到糖吃的孩子。我輸給了一時的好奇和資訊的匱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