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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一硬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想邁步離去,雙膝卻發軟。
‐‐不好意思,借我扶一下。我想到外面,請讓我離開吧。
春一的額頭冒汗,摻雜著血水流下。他冒的是冷汗,但臉部發燙,全身熾熱猶如火燒。他差點就要握緊拳頭,仍極力忍住。
「大概是伯父的舉止帶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儘管是一時衝動,那些男人還是對自己的作為感到害怕。於是,他們讓伯父扶著肩膀,半攙半拖地將他帶出店外。」‐‐這樣就行了。你們不用管我,我會自行離開。不過,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權次郎確實已死,用不著擔心。
春一臨走前留下的話著實怪異,卻對料理店的男人發揮了效用。他們個個都像附身的惡靈退散,爭先離開。
‐‐然後,我就踉踉蹌蹌地回來。
「好不容易才逃離那裡呢。」
「是啊,的確逃離了。不過,伯父並不是逃離料理店的那群男人。」而是逃離亡者的憤怒。
「遭到拳打腳踢及辱罵時,伯父感受到亡者權次郎的憤怒。被附身的臉歪曲,那股恨意傳遍他全身。」料理店老闆靠近時,那股恨意像一陣大浪,緊緊包覆春一。甚至有種衝動,想伸手掐住老闆的脖子,一把扭斷。
先前提到「這樣不行」,指的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阿近聽得直眨眼。
「名叫權次郎的亡者,想向殺害他的料理店那群人報仇。所以,春一一早起床,便不斷受到他的催促。」真是嚇壞我了‐‐春一搔頭苦笑。
「伯父一本正經地說,死人也會想報復,這一點得牢記在心。」三藏要請大夫來,遭到春一攔阻。他僅用止血藥和貼布療傷。幸好沒骨折,但整整花了十天才得以正常行走。
「儘管如此,他仍堅持不肯離開倉庫。我父母一再勸他,至少鋪一床舒適些的棉被、添一個火盆吧,他始終不肯點頭。」後來是阿末哭著懇求,他勉強接受。
‐‐之前讓妳看到可怕的景象,我對妳有虧欠。
之後,阿末便常到倉庫探望伯父。
「我當然也覺得可怕,但又覺得伯父可憐……不,應該說我明明只是個小鬼,卻自以為是。」受傷變得虛弱,或許是件好事。春一嘴上還是會說難聽話,像是「別來這裡」、「我討厭小孩」之類,其實不是真的想趕阿末走。
約莫是感受到阿末的擔心,在春一療傷時,兩人稍稍敞開心房。
「大雪」的下一個節氣日是「冬至」。可能是剛受過重傷,這天阿末起了個早,到倉庫去探望春一時,他還在倉庫裡。
「伯父滿臉皺紋,變成氣質出眾的老先生。」
‐‐伯父,今天也要外出嗎?
春一撫摸自己的臉,側著頭問道:
‐‐我現在是什麼臉?
‐‐老爺爺的臉。
‐‐樣子可怕嗎?
‐‐不,一點都不會。
這樣啊‐‐春一低語,往前挺出下巴,笑著說這是個馬面爺爺。這個老爺爺的臉,下巴特別長。
‐‐老爺爺想去哪裡?
‐‐這個嘛,還不知道。
‐‐老爺爺,今天是冬至,得吃燉南瓜、泡柚子澡。您就別出去,待在屋裡吧。
‐‐這怎麼行,我沒時間再磨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