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第1/1 頁)

這天晚上向海洋照例地來陪護周文文，問她春節怎麼過。

周文文道，“準備和張堅他們一家三口去長白山滑雪。”

向海洋動動嘴唇想說什麼，半天說了句，“你再好好休息一陣子，到那邊注意保暖。”

周文文嘆口氣道，“海洋，你別再來照顧我了，我時常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讓這麼多人對我好。”

“文文，如果可以，我會一直照顧你。”向海洋望著周文文小心地說。

“海洋，我累了。”周文文眼神空洞。

那麼一瞬間，她很想讓向海洋留下，屋裡有個人，總好過漫漫長夜輾轉反側數羊度過。她想，如果當初沒有與向海洋離婚，兒女繞膝，每天也像諸多塵世中的夫妻一樣，說著明兒早晨吃油條餅乾，說著孩子誰來接送，或許為每天的雞毛蒜皮拌嘴爭吵，可此刻她突然很嚮往那樣庸常的幸福。

她希望自己是躲在溫室一個角落的小花。不用太耀眼，就在一個角落靜靜綻放就行了。而現在，自己孤伶伶在風霜嚴寒中煎熬。

愛實在是傷神耗力的東西，就像天上的風箏，飛到高空時會有短暫的欣喜，而墜落後漫長的空虛與孤獨又該如何度過。她覺得自己粉生生的肉就裸露在外面，每個白天的忙碌能薄薄地結上一層保護膜，而夜深人靜時，那些回憶又無情地將那層薄膜一點點地揭開。

如果人生可以有一鍵delete，能刪除一切記憶該多好，最好是徹底清掉快取，那些愛與痛的記憶統統抹去。“為何你不懂，只要有愛就有痛，有一天你會知道，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人生已經太匆匆，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忘了我就沒有痛，將往事留在風中。”想想李宗盛的歌詞，每一句都是直擊人心。沒有痛徹心扉的愛，怎麼會寫出這樣的歌詞呢？

漫長的日與夜，她跟著時鐘滴答，終於熬到了春節放假。

初夕那天，周文文跟張堅一家他們抵達二道白河小鎮。彼時雪花亂舞，紛亂而急促的雪花颳得人睜不開眼。大雪沒膝，張家寶激動壞了，樂得不顧媽媽的勸阻去雪窩裡打滾。

周文文跟王新一起把張家寶拎起來，在雪地裡拉著他玩雪橇。

張家寶看著他身後拖出的長長的雪道，問周文文，“乾媽，去年過年咱們一起在海南過的，還有陳之叔叔，今年為什麼陳之叔叔沒有來？”

“寶兒，陳之叔叔家的兒子生病了，他要照顧他。”周文文看著張家寶微笑，算起來小傢伙年齡與陳之家兒子相仿。

除夕晚上，四人在二道白河小鎮一個小館子吃飯，要了個酸菜火鍋。熱氣騰騰中，周文文突然想起陳之去年此時給自己發的微信，“新年快樂，文文，希望明年春節乃至以後，你跟我一起度過。”

去年春節他們在博鰲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

她的心又被無情撕碎，碎片在空中亂舞。要了一瓶二鍋頭，與張堅王新喝了幾杯後，醉醺醺睡去。

長白山萬達雪場的雪道平緩而漫長，雪質鬆散乾淨，完勝國內一眾大小滑雪場。周文文在在瞬間失控的刺激和心驚膽戰中，慢慢找到了成就感，她越滑越輕盈，樂此不疲地坐傳送帶上去再滑下來。

每天白天滑雪，晚上與張堅一家大吃大嚼，在失速的刺激和身體的極度疲憊中，周文文好像活過來了。

這天她帶著張家寶站在山頂遠眺，炫目的陽光透過雪鏡對映出湛藍的天空。“乾媽，你看昨天咱們在那留下的腳印今天已經不見了。”

是啊，她看著皚皚白雪，心道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所有的歡愉疼痛，終將隨著時間流逝，就像雪地裡的足跡，也終被新雪覆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