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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請問,在韓非講的這些故事中,人與人的關係是愛,是義,還是利?
利。
韓非說,人,不管是愚蠢的,還是聰明的,在進行選擇的時候都會有所取捨。16 取捨的標準是什麼呢?趨利避害。這是人之常情。17 故,&ldo;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rdo;。18 人們的追求,無非名利二字。大家都說魯國的陽虎犯上作亂不對。但只要利益足夠大,請問普天之下的大小臣僚,又有誰不是陽虎?19
人性,豈非本惡?
所以,沒有人不謀利,也沒有人不算計。
比如伯樂,是備受推崇的。他教人相馬,如果討厭那學生,就教他相千里馬;如果喜歡那學生,就教他相普通馬。你以為伯樂高風亮節呀?錯!實際情況是,千里馬百年不遇,好處來得慢;普通馬天天都賣,佣金來得快。伯樂這樣教學生,難道沒有算計過?20
君臣關係,也如此。
韓非說,君與臣,原本是沒有什麼關係的。21 他們能夠合作,是因為君主需要臣子的智力,臣子貪圖君主的封賞,這才苟且在一起。但無論是君還是臣,都得記住:有害於自己而有利於國家的事,臣不會做;有害於國家而有利於臣下的事,君也不會做。君臣關係,只有各自算好自己的帳,才能建立,也才能鞏固。
因此韓非說──
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22
這真是驚世駭俗,卻也振聾發聵。
沒錯,韓非是把話說得太絕,因此難免片面。實際上社會並沒他說的那麼黑暗,人心也沒他說的那麼險惡。在他自己的著作中,也不是一個好人都沒有。然而他的觀點,卻未嘗沒有一種片面的深刻。
那麼,韓非的深刻之處在哪裡?
──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是制度。
表面上看,這並無新奇之處。事實上儒墨兩家同樣重視制度。儒家尊禮,墨子尚同,就是制度。但儒墨兩家的制度,是以仁愛或兼愛為前提的。所以,他們更看重道德。他們的制度,也只有正人君子才能實行。
韓非卻完全不同。
在韓非看來,既然人性本惡,那麼,你就不能指望他變善,更不能指望他行善。唯一能做的,是用制度來防範人們作惡。韓非說──
恃人之為吾善也,境內不什數;用人不得為非,一國可使齊。23
意思很清楚:自覺自律的真君子,一國之內找不到十個。著眼於沒人膽敢犯法,則天下從此太平。所以,思想教育是沒用的,以德治國也是不行的,管用的是兩面三刀和嚴刑峻法。兩面,就是賞和罰;三刀,就是勢、術、法。所有這些加起來,就是韓非的所謂&ldo;法治&rdo;。
這當然是顛覆性的。因為華夏文明的正宗和傳統,是以人為本,以德治國,以禮立序,以樂致和,卻未聞&ldo;以法治國&rdo;也。24
於是,要德治還是要法治,就成了最後的爭鳴。
德治還是法治
爭論從孔子的時代就開始了。
魯昭公二十九年(公元前513年),晉國繼鄭國的子產之後鑄刑鼎,把刑法的條款向國民公開。這無疑是法家思想和實踐的先聲。因為法家的主張,就是&ldo;法莫如顯&rdo;,25 而且就是要&ldo;使民知之&rdo;。26 事實上,公開才公正,公正才公平,這是法治的基本原則。
然而孔夫子反對。
反對的原因是要維護禮治,維護禮治就不能公佈刑法。因為禮治的核心是尊尊,也叫尊貴。其中第一個字是動詞,也是謂語,即尊崇。第二個字是名詞,也是賓語,即尊者。刑法的條款由尊者或貴族掌握,刑罰的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