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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岬調整呼吸,注視鍵盤。
不久,彈出第一主題。
打鍵之激烈,讓楊不由得向後退。
已經沒有空隙插話。同樣身為演奏者,一眼就能明白,岬已經將全副精神貫注於鍵盤和踏板上了。
和舞臺上的岬判若兩人。額頭冒汗,牙關緊咬,拼命置八十八個琴鍵於自己的支配下。那是一副對自己的決定負責,誓死戰鬥到最後一刻的臭男人身影。
那裡存在著看不見的火焰。不小心靠近就會被燒傷似地。再也待不下去,楊便離開了。
決賽時,楊是在第二天十九日出場,和岬同一天。而岬正在隔壁教室練習,因此楊完全沒有發呆的理由。
但回到練習室後,楊只是幹望著成排的琴鍵。
臉頰熱得彷佛剛剛就在篝火旁邊,而指尖卻是凍僵了,從肩膀到手指,全部凍僵了。
曾經,康明斯基說過,一名演奏者的生活態度會直接連結到他的演奏技巧。當時對這話沒什麼感覺,但剛剛目睹岬的模樣,終於理解了。岬的鋼琴演奏之所以格外有魅力,就是因為岬本身具有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特質。
近乎執迷不悟的鬥志。
屢敗屢戰、百折不撓的不屈精神。
這點和波蘭人的民族性完全吻合。正因為如此,聽眾能與岬的演奏同調、共鳴。
楊仔細反芻岬的話。
只要是不斷追求理想的人,就會一直改變。
鋼琴家透過摸鍵盤來找尋自己應走的路。
多幼稚的話。要是跟父親說,他一定是嗤之以鼻的。
但,這些話卻縈繞腦中不去。
試著自問:我也是那個樣子嗎?
史蒂芬斯家這個榮耀,波蘭的期待這個名譽,至今一直深信不疑。他們一直告訴我,繼承〈波蘭的蕭邦〉是自己責無旁貸的使命。然而事實上,這個榮耀已經成為腳鐐,名譽已經成為枷鎖了?不知不覺間,自己只是被壓進他們所塑造的模子裡罷了?
果真如此,那麼褪下那個腳鐐,脫下那個枷鎖,把它們打得粉碎,自己的鋼琴就能夠進一步改變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演奏就會到手了‐‐。
然後,不知打哪來的一聲「笨蛋」!
問題是你會什麼?在稱為名門的溫室裡長大,在有形無形的保護下悠哉彈鋼琴,在誰幫你鋪好的鐵軌上滿不在乎一路走來的你,哪敢反抗?!
才開始悸動的心跳,又無力地平息下去。
在矛盾的縫隙間,楊只能自嘲。「坐在鋼琴面前,你就是無敵英雄」這個確信已經被岬和榊場粉碎得體無完膚了,同時,這個確信剝落後所外露出來的,只是一個沒有智慧也沒有經驗的脆弱的孩子。
隔壁練習室持續傳來岬的鋼琴曲。
但,楊那凍僵的手指還是動彈不得。
4
阿富汗南部,靠巴基斯坦邊境的堪達哈省阿迪卡爾山地。
遠處傳來的爆炸聲不絕。
帳蓬中,哈羅德&iddot;奧爾森少校凝視遠方的濃煙。
無風,因此濃煙的形狀維持了好一陣未變。從剛才升起的濃煙形狀判斷,應該是塔利班安裝的反坦克地雷。雖然臭味不會傳到這裡,但哈羅德好似近距離聞到了硝煙和鮮血飛濺的惡臭。
『報告。ied(注8)造成一輛吉普車嚴重毀壞。』
注8:ied,i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簡易爆炸裝置。
「受災狀況?」
『一人死亡、兩人受傷。』
「等待救護班到達。」
『瞭解。』
「救護班,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