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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車子一直開向家去,安琪一直不說什麼,她水遠如此的鎮定平靜,世界上發生的事與她無關,即使有關,也沒有大不了,誰能夠奈何她?沒有人。
車子到了家,我們下車,我摸出鎖匙,帶她上公寓,看她的表情。她一點沒有異樣,黑色的紗裙飄拂,珍珠耳環閃爍。呵安琪。
我輕聲問:「這公寓對你來說,熟悉嗎?」
她說:「現代佈置漂亮的公寓,都是這個樣子,不大分得出來,單身男人或女人住最方便?」
我關上了門:「佈置真的一樣嗎?」
她一眼看到我牆上掛的一張米羅版畫,馬上轉過頭來,「我來過這裡。」她居然微笑了,「我記得這張畫再清楚沒有了,我的確驚奇,怎麼會在這種公寓裡看到米羅呢?但那次我不是與你來的,這公寓到底是什麼人的?」
她問得這麼不在乎,這麼大方,這麼開朗,這麼快樂,我整個人幾乎瘋掉了,她是什麼意思?
她以為與一個男人到公寓來是等於跑咖啡館?有這種事?
我反而怔在那裡。呵安琪,你怎麼可以這樣子?
「這是你的公寓?我可不知道你喜歡畫,真是太難得了,這年頭喜歡畫的人少之又少。」她問:「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可以。」我只好說:「請不要客氣。」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是這樣子的,我真的整個人呆住了。
我緩緩的問:「上次你跟誰來的?」
她側起頭想想,「我忘了。」她抬頭看看我一點也沒有犯罪的感覺。
「一個男人?」
「是的一個男人。」
我問:「你可記得,你忘了一樣東西在這裡?」
她笑問:「是什麼,我可以確定不會是我的。」
呵,安琪,大方也該有個限度,幽默也有個止點。安琪,請不要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我的心如刀割,「這是你的手袋。」我很低聲地說:「你那日丟了手袋在這裡。」
「一隻手袋?哦,難怪,我才覺得奇怪呢,我那隻手袋哪裡去了?」她的聲音又低又溫柔,像在說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原來是在這裡。」
「是的,在這裡,我的臥房裡,那一日你早上起床,走得匆忙,忘了拿走!我們無法找到你的人,你沒姓沒名沒地址。那時候我不認識你。」
「沒有關係。後來我買了一隻新的。」她揚揚手中那一隻新的。
她不知道她已經傷透了我的心。也許這不是她的錯!她會以為這年頭每個男人的心都似阿健,傷不了的。
「我記得在手袋裡有一隻耳環,是不是?後來另外一隻尋到了,丟了它,倒是可惜。」她說。
「我去拿出來還給你,保證一切原封不動。」我說。
她還是微笑,潔白美麗的面板,雪白的牙齒,誰會曉得她竟有這麼隨便……阿健這種人……借來的公寓!我不能聯想在一起。我連話都說不出了,連忙進房間,拉開抽屜,把那隻小小的手袋,冷凍的,拿在手中,猶疑一下,走出房間,遞還給她,我的眼眶已經濕了。
「謝謝。」她自然的說。好像我遞給她的是一塊巧力克蛋糕。
她開啟手袋檢查了一下,拿出粉盒,照了照碎鏡子。
「據說是不吉利的,」她說:「但我老打破鏡子。據說破一面鏡子要走七年黴運,那麼我倒不必擔心,我的黴運已經走到二零零一年了。」
我笑不出,安琪,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
她把手袋揚一揚,「謝謝。」她再說一聲,「我走了。」
我低聲說:「我送你。」
「不,不必了。」
「一定要送。」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