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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貓都不要了。
原本熱鬧的小紅亭,眨眼間就只剩沈黛和戚展白。
風從四面八方湧來,都比剛才大了好些。沈黛呆立亭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濃翠的枝葉在亭頂虯結鋪張成傘,簌簌搖得響亮。光影紛亂,一如她此刻躁動不已的心。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她是想讓蘇清和幫自己牽線,但絕不是這種牽法。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方才她們對他的調侃,他可都聽見了?他該不會以為,是自己把他騙過來,故意羞辱一通吧?
沈黛心口亂跳,垂著腦袋不敢看他,手緊緊攥住團扇底下的流蘇,下意識繞著纖指纏來纏去。
「真巧,每次見到沈姑娘,都是這般際遇。」戚展白凜然勾起一側唇角,濃睫在陽光下密密交織,篩落無數碎光,透著的,卻是無盡冷嘲,「這回,應當不是本王唐突了吧?」
因常年在沙場上錘鍊,他嗓音也自成一副筋骨,敲金戛玉,不似京中紈絝那般慵懶沉靡,時刻膩著笙簫脂粉味。眼下刻意繃緊,便成了劍鋒上疾走的寒芒,直捅人肺管子。
看來是誤會大了啊……
沈黛手一緊,不慎將流蘇拽了下來。尷尬地在手上握了會兒,她定了定神,將流蘇收回袖中,垂首行至他面前,後撤半步納了個萬福。
「那日承蒙王爺搭救,沈黛方能化險為夷。是沈黛不知好歹,冒犯了王爺。今日特特邀王爺過來,不為別的,只為向王爺賠罪。畫舫和宴席都已備好,不知王爺可願賞光?」
沒反駁,也沒跳腳,言畢還保持著屈膝的姿勢。全然不見平日的驕縱,乖順得,竟一點也不像她。
戚展白一訝,眯起眼,審視般垂眸看她。
小姑娘今日穿了身煙羅紫襦裙,烏髮在鬢邊柔柔散開幾絲,好似雲絮裡頭生出了嫩葉。薰風吹來,衫裙貼著她嬌軟裊娜的身段綿綿拂動,楚楚的,像支不堪採折的虞美人,還散著香。
一種世間任何名貴香料都調配不出的、只屬於她的獨特馨香。
喉中一陣澀然難擔,戚展白由不得輕輕吞嚥了下,手抄在背後攥了又攥,卻是靠指甲狠狠抵著掌心的痛,強行忍住了那股要扶她的衝動,冷笑道:「不必了,本王不喜歡遊湖。」
語氣夾霜帶雪,似意有所指。
沈黛心裡當即咯噔了下。
畫舫是她進門前吩咐人預備下的。此園湖景乃帝京一絕,她來過數回,雖已有些厭倦,可戚展白並沒她這般閒暇,能靜下心來享受風景,她就想帶他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可她千算萬算,卻獨獨忽略了,他們倆上次就是在畫舫上鬧僵的,這回她又請他上畫舫,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
手心滲出一層薄汗,沈黛忙抬頭解釋,可戚展白早已揚長而去,步履如風,毫不留戀。英挺的背影戳在春光裡,似出鞘的利刃,凜凜閃著寒光,一下橫亙出拒人千里的架勢。
沈黛遠遠瞧著,一口氣從頭洩到腳。
果然,過去對他的冷漠和無視,一樁樁一件件全報應到了現在。好心總被當作驢肝肺,再熾熱的心也該寒了。而今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會再相信了……
巨大的沉香木十二扇屏風將花廳分隔成兩端風景。
未出閣的貴女們圍在一處說笑,衣香鬢影掩在團扇後頭。男賓則在另一頭舉杯暢飲,偶爾蹦出一兩句出格的話,皆被笑聲蓋過。
唯有窗欞邊的棋桌始終悄然,落針可聞。
一局棋才開沒多久,黑棋的大龍就已奄奄一息。
戚展白卻無動於衷,靠坐在椅上,捻著黑子緩緩摩挲。瑪瑙烏亮透光,暖陽照下來,潑墨般在他白皙修長的玉指間漾起一痕淺墨。可映入他深邃的鳳眼,轉瞬便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