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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說戚展白冷漠無情,可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又何嘗不是世人的冷漠無情?
不是他刻意推開旁人,自願做一個孤家寡人,而是他從來都只能做一個孤家寡人。為何不肯相信別人?因為相信一個人的代價,於他而言實在太大!
她受了委屈,尚且有母親安慰,有父兄庇佑,還有姑母為她撐腰。可戚展白什麼也沒有,自幼雙親離世,身邊又無手足兄弟,僅有一位祖母,還不在京中。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無盡的恥笑和漠視中,摸爬滾打著走過來。摔倒了,再疼,也把眼淚咽回肚子裡。
可即便如此,他也照舊走出了自己的路。
旁人譏諷他,鄙夷他,他就偏靠著一腔孤勇,站到了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把脖子都仰斷,都再也望不見他的項背。
他便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
胸中似有什麼在激盪,沈黛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到石桌前,抽了根空白的簽子,自己提筆寫上「戚展白」三字。解下腰間的荷包押上,還覺不夠,又一股腦兒把頭上的釵環全都卸下來,堆在上頭。
不去看旁人詫異的目光,用平生最大的聲音,鏗鏘道:「顯國公府沈黛,押湘東王戚展白,拔得頭籌!」
話音落地時,她手都在抖。
場內場外頃刻間鴉雀無聲,大傢俱都瞠目結舌。向榆嘴巴圓得能直接吞下一個雞蛋,蘇元良才射完第一箭,更是惱怒地皺起了眉。
很快,周圍便起了私語聲,尤其是那群二皇子/黨,穿梭往來的眼神俱都含著異樣。相陽平更是雙臂抱著胸,大剌剌直言:「沈姑娘可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的未婚妻?」
沈黛冷哼一聲偏開頭,懶怠搭理。
她很清楚自己這樣做會招來什麼後果,以後的名聲怕是不能要了。可那又怎樣?
雖千萬人,吾往矣。
她一點也不後悔,這是她重生以來,做過的最暢快的一件事。
戚展白不肯相信她又如何?她就是要告訴他,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值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哪怕站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
沈黛心頭一擰,旋即又釋然地笑了下。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小時候識字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旁人都能流暢地背誦《論語》了,她還在磕磕巴巴地念《三字經》。做事稍受點委屈,更是直接放棄,從不猶豫。
今日這麼被戚展白拒絕,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她最有耐心的一回。
但這耐心,也終有極限。
既然他無意,那便算了吧,強扭的瓜不甜。
沈黛仰頭吸了吸鼻子,酸意從眼眶流回心裡,努力不去看旁邊,自顧自昂首挺胸轉身離開。
卻也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咻」,炸響人群中一串驚呼。沈黛眼睫一霎,似有感應般,屏息迫不及待地回頭。
天上的雲翳悉數散盡,濃烈的陽光在演武場肆意潑灑。
羽箭的鋒角折射著碎光,破風,橫向迅速穿過燈籠方陣第一排。「嘭嘭」數聲連響,一次射穿的,不是五盞燈籠,而是整整二十盞。
且還都正中燈芯。
火苗燒透燈籠絹布,攀著繩子一路呼嘯而去,每過一排燈,火勢便更盛一次,直至最後化作二十條沖天火龍,張開鮮紅巨口,一口吞沒所有靶心。
就這樣,一支箭,一百盞燈,燃盡二十年的委屈和不公。
從比預先設好的起射點,還要遠的距離。
用的,還是那無人能拉動的玄鐵弓。
自鳳翔帝之後的百餘年,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以半瞎之身。
偌大的演武場,聽不見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