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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晨,女醫生開啟門,看見我父親頭纏毛巾,形容憔悴,靠在她家門前睡著了。顯然,他在門口守了一夜。那一瞬間,女醫生被徹底感動了,不顧一切嫁給了我父親,成了我的母親。她沒想到,從此起程的苦難比她意料中的要深重得多,久遠得多。
父母婚後日子的艱澀可以想見。父親遠在千里之遙的湘西,我們兄弟三人都是在母親的呵護下長大的,都有過不認識父親的可笑經歷。1970年,奶奶去世。父親不能回來,而僅有的伯父又以他沒有讀書沒有用家裡的錢為由,不願承擔起碼的孝道,無助的母親只好拆下家中的一副大門,製成棺材埋葬了奶奶。
禍不單行。1971年,父親患上了嚴重的肝炎。四處求醫問藥,均告無效,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父親,有一次無限傷感在對母親說:“我要是能活到40歲就好了。”夫妻倆因此痛哭了一場。
那些日子,母親竭盡了一個妻子的全部關愛與溫柔。一面暗裡飲泣,一面卻強顏歡笑,努力維持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希望。
父親最終死裡逃生,健康地活了下來,似乎得力於一位民間老中醫的祖傳秘方,只有我父親最清楚,妻子的愛給了他怎樣的力量。
70年代初,父親終於從湘西那家麻風病院回到了故鄉。但他依然是右派,依然不得志,而他的倔強與清高也依然故我,這使他在好幾家單位都難以立足。最後,父親落在了一所與母親所在的鄉衛生院相隔六十里路的鄉村醫院裡。
事業上的不如意,使偶爾回家的父親臉色很難看,他甚至無理地將一腔怨氣發洩到了母親身上,經常無事生非地毆打母親。有一次,被打得鼻青眼腫的母親一氣之下喝了農藥,幸虧同事們及時發現,才揀回了性命。
身為長子的哥哥,也時常遭到父親的責罵與痛打,致使生性聰明的哥哥在沉重的家庭氛圍中,漸漸畸變。後來,哥哥在18歲那年高考落第,終於引發了精神分裂症。
而母親,仍然日復一日地用她全部的心血維繫著對丈夫的忠貞,對兒女的鐘愛。
2、一心要追回青春年華的父親,被他深愛的“情人”葬送了
1977年,父親平反,調回了縣城的醫院,我們三個兒女也跟隨父親來到了縣城。我們尚未*,而父親天生不諳家務,母親每個星期六從幾十里路外的單位回來,擺在她面前的便是一大堆的瑣事一大桶的髒衣服,星期天晚上,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條之後,母親又披星戴月匆匆離去。
1979年,父親面臨高階職稱考試,母親面臨中級職稱考試。兩人都要複習,而家庭的重負又使他們無法分身。母親主動放棄了自己的考試,當父親臨考之時,她請了假,默默地演繹了一出現代版。
父親考試透過了,他以不容辨駁的實力證明了他是全縣最優秀的醫生。深埋了近20年的夢想重新煥發出奪目的光芒,他的威望日益提高,腰板也挺直了,走在街上,少不了好意或不懷好意的稱許之聲。
多少年後,我回憶父親,他呈現給我的總是一張坐在藤椅上或苦讀或筆耕的剪影,眉頭總是緊鎖著,我不知道那是過於專注的沉思,還是難以解脫的鬱悶。
我10歲那年,父親與一女病人關係暖昧,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我在醫院門口貼了一張小字報,以一顆童心的幼稚對那女人進行聲討,父親知道後,憤怒地打了我兩個耳光。這兩個耳光讓我第一次覺得,父親不是一個好爸爸。
我11歲時,母親終於調來了縣城,我總算擁有了完整的父母之愛。
我13歲那年冬天,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那些陰冷陰冷的日子,我隱隱地感覺到父母間出了什麼大事。當時父親不在家居住,母親常常黯然神傷,我經常看見她把父親的兄弟姐妹們叫過來,在房間裡長久地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