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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著棺材，看上去有點陰森。毛師傅幫我收拾了一塊空地，架了張床，就算是我的臥室了，前後左右都是棺材，剛開始有點不習慣，可是很快就坦然了，我回梧桐巷拿來自己的行李和換洗衣服，沒地方放，就放棺材裡，蠻好，多少東西都放得下。真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大一間臥室，還一個人住呢，跟從前住的低矮擁擠的棚屋比起來簡直是奢侈！

第13節：二幼幼（2）（2）

只是地下室很潮濕，特別是陰雨天時感覺被子都擠得出水，睡在上面很受罪，沒辦法，有時候我乾脆爬到旁邊堆著的棺材裡睡覺，剛好睡下一個人，又乾淨又溫暖，都是上等木材做的呢，躺在裡面甚至還能聞到樹木的清香，最重要的是很安全，因為製作棺材時使用了特殊工藝和原料，不用怕蜈蚣螞蟻之類的髒物爬進來，更不用擔心會被人類傷害。我將那些活動著的人通稱為&ldo;人類&rdo;，我跟他們不是同類，雖然我也是活動著的，但也僅僅是活動著的，因為我所有的活動範圍都在停屍房，白天跟著毛師傅學料理死人，給死人抹澡，給死人化妝，晚上又爬進地下室的棺材睡，感覺上我跟那些躺著的&ldo;人&rdo;更接近，我就是一個從地窖裡爬出來的鬼。

&ldo;這孩子真是怪，比毛師傅還怪……&rdo;火葬場的叔叔阿姨都這麼說。

我能理解，在他們的眼裡，我就是個怪物，有張連鬼都不如的臉，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棺材味道。我也不怎麼說話，坐著不動的時候，或者我躺在棺材裡的時候，我真的就像個鬼，白天人怕，晚上連鬼都怕。這樣也好，不會有誰來打攪我，在自己的世界裡獨處可以忘掉很多痛苦。

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周圍有點&ldo;鬧&rdo;，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精神壓抑出現的幻覺，晚上躺在棺材裡的時候，半夢半醒間我總聽到周圍有人&ldo;說話&rdo;，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在竊竊私語，有時候還有笑聲、嘆息聲、嗚咽聲、腳步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耳邊嘈雜鬧騰，整夜不得安歇，凝神靜聽，又聽不到具體在說什麼，爬起來看，又什麼都看不到，很是怪異。

有一天晚上剛熄燈躺下，還沒合上眼就聽到有人在唱歌，確切地說，是在哼歌，調子很熟，再仔細一聽，聽出來了，是姐姐以前經常唱的一首鄧麗君的老歌《月朦朧鳥朦朧》，一聽到這調子我立即就想姐姐了，淚水順著眼角淌下，我也跟著哼了起來。

&ldo;幼幼，幼幼……&rdo;

感覺有人在叫我。我爬出棺材，看不到人，卻清晰地聽到是姐姐在叫我，&ldo;姐……&rdo;我喊了起來，沒人應。

&ldo;幼幼，帶他來見我，帶他來見我……&rdo;

淒涼哀怨的呼喊就在這寂靜的黑夜盤旋，沒有具體的方位，像是飄著的，遊來盪去，我哭了起來，知道是姐姐來了，可是我看不到她，只聽到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哀求：&ldo;帶他來見我，幼幼，一定要帶他來見我……&rdo;

我流淚到天亮。不知道是睡著流的淚，還是醒著流的。

毛師傅早上來上班，那雙能穿透世間萬物的眼睛在我身上臉上掃了好一會，也沒吭聲，幹活的時候我給他打下手，他一邊給屍體上妝一邊在嘀咕：&ldo;走了就走了，不要還有留戀，活著的人還留在這，老來打攪，是不是也要人家陪著你去呢，去了又如何呢，去了你也回不來，該到哪去就到哪去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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