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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一點也不意外。真要殺,還會與我在這風中廢話麼?
他眼裡光芒乍現,像流星一樣,一閃即逝。
從第二日起,我便時常出入乾清宮。
有時會下棋。
他愛白,我喜黑。
我的選擇純因對顏色的喜好,他卻不一樣,是個習慣了審時度勢、見招拆招的主。
我總是輸,卻從不多,也就那麼一子半目。
他的眉頭越來越緊,我卻只是握著茶杯取暖。
臨窗對弈確實風雅,可這天,已經很有些涼意了。
有時是鑑賞。
歲末是朝貢的季節,絡繹送來各種奇珍異寶。
他最為中意墨寶,而對其他那些金銀琺琅玉器興致缺缺。
白晉進獻的放大鏡他一直都擺在案桌上,以方便取用。
每碰到件心喜的,他總會招我過去看,細細講解,對於我的提問從不感到厭煩。
他這時的樣子,像極了個小孩子,得了好東西便急忙忙欲與人分享。很可愛。
更多的時間,我們只是閒聊。
他有所有老年人都有的毛病,絮絮叨叨。
他和我講他過去的故事,都是些很久遠的事。最愛講的是那些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的時光。
他時不時會問我愛吃些什麼,而當我隔日再來定能吃著。也會送我小禮物,狐皮袖籠,翡翠如意什麼的。
漸漸的,我覺得,我彷彿有了個父親。他慈祥和藹,關懷體貼,又聰敏睿智。
我多麼希望,一切真能這樣簡單……
還有,我很想見胤禛了,也很想弘曆。
這一日,旨又來。
他穿一襲湖藍色常服,立在窗前遠眺,神情孤高沉靜,如巖間松月。
我慢慢走過去,站在了他的身後,陪著。
夕陽掛在紫禁城高高的角樓上,斜斜地照過來,投下淡淡的陰影。
沒有晚霞,只有低低的暮雲,在涼風中無聲無息地漂移著。
“朝鮮王薨了。”半晌他才開口。語氣很平靜。
我立刻懂了。
朝鮮王李焞,是他所述故事其中的一個人物。
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風華正茂。
兩個同樣熱血澎湃的青年是極容易意氣相投,惺惺相惜的,他們亦是如此。就這樣,結下了畢生的友情。
可是如今,只剩下一個人了……
歲月無情,你可以蒙著眼說我的人生路還長著呢,但它會一點一滴地給你記著,有時還會跳出來敲你一棒子。
痛,確實痛。
人越是老,越是會覺得時間不夠,總覺得自己想要做的還有很多。於是不停地在心裡慌慌張張地問,怎麼忽然間就一切都來不及了呢?
尤其是君王。
他們總覺得這擔子很重,責任很重,不確定也不相信誰能承繼。
長年的孤寡讓他們變得不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不論放在何人手裡,他們都放心不下,丟舍不下。
我身側的這個男人,充滿驕傲。
他完全有理由驕傲。
自八歲登基至今,御極近六十載,光是這一點就已然舉史空前,更不必提及他創守兼成的那些豐功偉績。
可是愈是這般,那煩憂愈是如影隨形似的跟著他。
這一輩子都太成功了,他無法承受不完美。
試問,怎麼能放得了手?
我看著他,長衫當風,不勝其寒。
轉身沏來杯茶,雙手遞上,“萬歲爺,先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吧。”
他回頭看我,揹著光,面色朦朧